“这就该我了么?”说话的是郝大山。
他这虽是问话,却不知什么时候,那只粗大黄布裹卷早已扯开,是一个以钢丝及人发混合编织成的软辫旗帜,旗端多出一截长有三寸的矛状尖锋,旗杆粗逾儿臂,也是纯钢打造,是一种极为怪异又霸道的兵器。而现在,这面闪闪软辫旗帜,便兜风挟劲,有如一片带着雷电泄光的灿烂流云,斜横着暴卷对面的白袍人!
白袍人忽然身子飘起,宛若失去了重量的一朵棉絮,任由郝大山的银旗舒卷带扯,而在身形翻滚的一刹那,十九道青莹莹的芒彩便仿佛十九股冷焰,那么凌厉的散射而出!
郝大山狂吼半声,银旗突然手抖如毯,杆尾倒飞,似魔鬼般的影像连绵幻映,力截对方
的刀芒!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砍刀便在这时暴劈而落,由于刃锋破空的速度过于猛疾,空气中响起一阵裂帛似的刺耳尖啸,那已不是一柄刀的挥展,而一条凝结成形的匹练。
那铁彪也找上了对手!
白袍人缩身扭腰,并不炫耀,却优美又准确至极的闪出三步,恰好避开了郝大山与!
与铁彪对位的白袍人也几乎在同一时刻,避开了铁彪的大砍刀。
卢尊强就在此刻跃空而起,身形腾掠问,那么矫捷又凶悍的自上扑下,一溜星点,随着他的动作连成晶闪的弧线,晃移不定的泄射而至。
他同样选择在这一刻出手。
目光凝聚而深沉,卢尊强的对手半步不退,右手猛挥,手里大刀的伸缩宛若洒出千百条掣映交错的蛇电,织成纵横飞舞的光之图案于瞬息,金铁撞响声刹时乱做一片,卢尊强弹滚侧翻,这才堪堪避开。
那边“卷地龙”上官面卓的一对板斧已贴地削斩!
对位的白袍人双脚忽起,同时七十六刀暴射,狂卷进的上官面卓,刀锋若霜,青气蒙蒙,但见光华流灿,如真似幻,上官面卓尚未够上位置,业已怪吼着像来时那般快速的倒窜回去!
黄年渭也已出手,他的一双铁掌挟着沉猛的劲风,只一出手,即带起隐隐的呼轰之声,力道雄浑。招式在移时中却含蕴着莫测的变化——真正行家的手法!
对面的白袍人更是左右晃动,而他晃动的身影还留存着好像在人们的眸瞳中,他本身的实体也已腾空五尺,自五尺的高度卷落,便也似掷落下漫天的光雨。
行云流水般畅快的移动,比不上这狂泄急罩的一蓬光雨来得更暴烈,黄年渭试着以他所能施展的身法来做一搏,但却抵不住那有逾寻常的密集光芒的凌压,陡然间,他也只能往后急退。
大砍刀又如怒涛惊浪般层层重重的涌向白袍人。沉重的刀身割创着空气,发出那种刺耳的裂帛般的响声,冷焰迸溅,威力万钩。
白袍人做着幅度极小,但速率极快的闪晃,每在一次避让锋锐,于分寸里回躲刀刃——表面上看,他的动作奇诡快捷,无懈可击!
铁彪的大砍刀在那等凌厉凶猛的攻击着,郝大山的银旗也挥展若风卷去起;而上官面卓不愧有“卷地龙”之称,矮胖如缸的身体贴地旋回,他那对板斧,便似涌起了遍地的雪花,打着大大小小的旋转流走绕窜;卢尊强则连连腾空下击,手中的一柄粗短“钩连枪”,吞吐如虎,寒星点点掣闪下,锐势逼人。
只有“七步追风”黄年渭,全是游斗的路数,他的身法步态明快似飘风,纵掠进退迅捷无比,双掌劲力强深,寻隙钻缝,掌影成串飞舞,亦对白袍人形成莫大威胁。
犀利的光影翩飞,流闪的寒芒交织;人在死亡的明暗线条间闪掠腾跃,天地似一个上下交合的大圆,网着这些奔突的,真假难辨的身形——有点飞蛾扑火的悲悯意味。
高手之间的拼搏与激战便是如此,到了该分存亡的关头,到了势必溅血的辰光,总是有着一刹前的先兆——有如水流至渠,满溢间的过程分野即在须臾,那是无可避免的,时间到了,就会是这般情景。
只转瞬间,一位白袍人腾翻的身形猝侧狂旋,九刀合成一刀,寒电穿射中,铁彪庞大的躯体连连往前撞跌,一股透赤的鲜血四散标溅,而在同一时间,郝大山正惊愕于瞬息之际,另一白袍人凌空泄落白衫飘飞澎涨,郝大山银旗才起,一只右手业已连着他的旗帜抛上了半天,又带着枭鹰般怪异的形象,“呼噜
“坠入荒草地里。
“嗷——”悠长又凄怖的嚎叫声,郝大山痛得滚在地下翻滚,他的嚎叫声犹在血翳的空气中颤吟,“卷地龙”上官面卓的大板斧也在此时已落地,大腿上一块巴掌大小的血肉也被削了下来,,那块赤红的肉向前抛射,而他的对手的刀已三次扎进上官面卓的肩背又拔了出来!
“卷地龙”如今真叫“卷地虫”了,上官面卓混身血湿透染,双斧脱手,紧捂着肩背,贴地翻滚,血合着沙土,名符其实的一条卷地土龙!
那边“驭云搏鹰”卢尊强则在几次踉跄里,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脚步,一条人影闪自他的后上侧,冷芒碎映,他已被撞出三尺,背后由左肩至右肋,裂卷开一道那等怵目惊心的伤口!
黄年渭的下场更惨,因为没有顾得上看黄年渭,也不知其是如何受伤,只见他双臂抛扬,大叫一声,整个人横着跌出,每一次翻滚,俱是满口呛血!
惨烈!无比的惨烈!
快!
那邱独影走后不过十来息的时间,这五位江湖上有不小名头的人物,全都折戟于此!
“怎么败得如此之快!”杨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这些人都是只有个虚名不成?”杨肖又道。
“哪里是他们太弱,只是他们的对手太强而已!”刘忙看着那六名白袍人,眼睛里罕有的流露出一丝忌惮。
“没胆!”杨肖撇撇小嘴。
“这不是有没有胆气的问题。”刘忙正经道。
“是么?”杨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如果有可能,我会尽量不招惹他们。”刘忙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其他人听到。
乐光、姚四山和丁五六。
不说别人,单只邱独影落败在白袍人手里,就足以让人忌惮。
“行了,你以为都是傻瓜不是?那几个人冷得像块冰雕一般,谁会没事找事?”杨肖又道:“还是往前走走,说不定还有更精彩的。”
“不走了。”刘忙却道。
“不走了?”杨肖似没听清楚。
“不走了。”刘忙肯定道。
“可是,这个时辰……”杨肖道。
“肚子饿了!”刘忙给了个理由。
“你不会吧,这个时候就要去用饭?”杨肖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又道:“好像从没有见你这个时辰用饭的吧!”
“可是你看今天,看了这么多场的打斗,体力消耗大呀!”刘忙笑嘻嘻道。
“没个正经的,又不是你上了场!”杨肖不屑道。
“我是没有上场,可只是看着就振奋人心哪,一振奋人心的话,气血就走动得快,气血走动得快当然就饿得快了!”刘忙理直气壮道。
“就你消耗大,怎么我不觉得饿?”杨肖不满道。
“你不觉得饿吗?”刘忙奇怪道。
“不觉得!”杨肖冷冷道。
“这就怪了!”刘忙又道:“那么,你是愿意找个荒野无人的地方啃干粮,还是愿意在大酒楼里舒舒服服的坐着吃好酒好菜,不高兴了还可以拿店小二出出气?”
“这不废话么?当然是拿店小二……怎么能店小二出气呢?人家也是爹娘生的好不好,当然了,好酒好菜谁不乐意?”杨肖答道。
“可是照我估计,我们再走上一个多时辰,也怕是找不到一家酒楼了。”刘忙有些遗憾道。
“什么意思?”杨肖又道:“说重点!”
“就是说,除了那一间外,我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再见到一家酒楼,不出意外的话,再走下去怕是也难遇到!”刘忙用手一指。
手指之处,确有一间酒楼,但绝对称不上是‘大’酒楼,不过是几间好些的茅棚而已,就连那个‘酒’字招牌都只是懒洋洋的斜靠在那里,既不高挑,又无精神,但看上去人倒是不少。
“这,这,这就是你所说的‘大酒楼’?”杨肖瞪大了眼睛。
“如假包换,这里若不是大酒楼,这世上就再没有大酒楼了,你不见那‘酒’字的旁边还有个‘大’字么?”刘忙得意洋洋道。
杨肖仔细一打量,那里还真有个‘大’字,只得叹道:“看那样子还真是个‘大’酒楼呀!”
刘忙嘿嘿笑着。
“死酒鬼,这种地方的酒也会好喝么?”杨肖一下子就叫破了刘忙的想法。
“话不是这么说,并不是那种雕金彻玉的地方才一定有好酒喝的!”刘忙很认真道。
“你也就知道这些!”杨肖不屑道。
“当然还有!”刘忙不服气道。
“还有什么?”杨肖气道。
“比如说‘人是铁,饭是钢’,又比如说‘皇帝不差饥饿兵’,还比如说……”刘忙有根有据的说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