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所以现在长宁公主出现在这里,不是来找沐寅叙旧的就是来找沐寅商量婚事的。
反正说到底,就是来找沐寅的。
不然长宁公主又何必非要穿着这么一身出来呢?皇帝肯定是不让她出来的,事情还没有确切的解决方法,皇帝便不会让她出来,她没有办法,又想见沐寅,那就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混出来了。
穿着太监服,混在宣旨的太监队里,然后来见上沐寅一面。
只是沐寅却仿佛没有见到什么一样,反而是面色不大好,他只是淡然地瞥了一眼长宁公主,便将头又扭开了。
我忽然又想起了画画,沐寅和长宁公主的婚事是完了,但是我可没忘记我在天牢里答应过画画什么事啊。
我调整好面上的表情,努力让人看起来特别和善的脸才慢慢地朝着父亲的方向踱了过去。
我四处看了看,随即道:“父亲这是做什么?”
父亲一早就看见我和沐寅过来了,如今也就是装作看不见我们一样,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就继续开始盯着地上的那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一个人“哎呦哎呦”地在地上叫唤着,所有的公公便就上去准备将他给扶起来,我在边上看着,内心还是有些同情这个总管的,毕竟人家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很不简单了。
恐怕是那个太监总管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所有人都竞相巴结他,这样的人物今日还能再在这里翻船。
“你……你……”
那太监总管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一只手便朝着父亲的方向指着,仿佛声嘶力竭地大叫:“你放肆……陛下的旨意你也敢不从?还出手伤人你,你,你,罪加一等!”
父亲充耳未闻,随即便将视线对着我看了过来,道:“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道:“是。”
父亲再次问道:“事情办完了?”
我继续点头,正想说话来着,一旁的太监总管大抵是不满我们这样对话将他的存在给无视了,他几乎是跳起来尖叫道:“你们简直太放肆了!”
话音未落,我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之前顾昭放回里面的银针,二话不说就对着他的手射了过去,一个太监自然不会有什么武功在身,于是我一出手,便一定是十拿十稳的。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我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开心:“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断,以后要记住我沐昀的规矩,还有,你太吵了……”
那太监总管大抵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暴力,上来就揍他了,于是他立即闭上了嘴巴不再哀嚎,只是一心捂着自己淌着血的手臂呜咽着。
我很是满意他的反应,果然人还是需要教训一下才会变得乖。
“做得挺好的,”父亲淡然在一旁开口,我还很是惊诧地看了过去,“不过就是下手轻了点……”
我:“……”
一旁扶着那太监总管的小太监大抵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气愤地跳出来欲要给那总管出头,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便登时开口。
“沐相固然贵为丞相,但也不要太过于目中无人,今日我等不过是前来宣旨,却被沐相莫名其妙地扣下,沐相难不成真要抗旨不成?”
这小太监的话倒是比那太监总管说的有水准多了,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便瞧着这小太监长得真真是那个叫唇红齿白啊!
美色我见得多了,便也就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免疫的能力,但是这小太监我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往他身上瞟,这模样,若不是家境问题,恐怕也比寻常世家里的子弟好上许多了,真是可惜了。
我一边哀叹着,一边就有些怜惜这小太监,人的同情心总是这么来得莫名其妙,我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啊。
我顿了顿,道:“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可以将视线放远了看的……”
我话还没有说完,父亲凌厉的目光便射了过来,好似是等着我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一样,我不免停住口,感觉自己瞬间处于一种危险的境地啊……
顾昭在后头笑了笑,旋即走上来几步与我并肩站着,他看了看这形势,又望了望父亲的脸色,然后像是幸灾乐祸般冲着我低声开口:“看吧,说了让你少说话,不说话就最好,不然死的快。”
我:“……”
我能怎么办呐?我也很无奈啊?
我清了清嗓子,望着父亲看着我的不满眼神,再看看一旁言语之间颇为不忿的小太监,于是我瞬间就做出了选择,我开口朝着小太监道。
“在沐家,便就只能按我沐家的规矩来办事,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本官的父亲,沐家的老家主,你得罪他你知道自己有几条命来偿吗?”
我眯着眼睛,试图用恐吓的语气来和他商量商量,我的话刚说完,父亲看着我的眼神就变得好了那么一些,虽然不是那么恐怖了,但还是令我有些担忧。
小太监显然不懂我担忧的内心,他开始蹬鼻子上脸:“沐相目中无人便罢了,在朝堂之上便不曾将大宣法纪放在眼里,如今天子脚下,沐相竟想动手之后再行蛊惑吗?”
我:“……”
其实我哪里有蛊惑啊……
我只是说了些事实好吗?
我晃了晃手中的银针,唰地一下射入了那小太监的胳膊里,他皱着眉望着我,竟是不曾呼痛一声,我倒是对他的骨气有些欣赏了。
于是我瞧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有意无意般的赞赏之意,我盯着他的双眸,道:“你方才说,我目中无人,朝堂上还目无法纪?”
小太监面对我的反问不说话,只是捂着自己的胳膊,但是看那眼神自然是认同我的话的,我也没在意,毕竟一个在宫里当差的内侍能说出来这样的实话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我笑了笑,于是调转目光,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父亲,道:“不知父亲的意思是……”
这问的自然是父亲的用意了,或许简单的说来,就是看父亲是准备怎么做了,是给皇帝一个台下还是继续和皇帝杠上,反正父亲是以我的名义干的好事,我也就看得开了,倒不如还是先把父亲哄好了再说吧。
父亲看着我,仿佛是很满意我这么询问他的意见似得,道:“按照我的意思,自然是提前举办婚宴。”
我点点头,旋即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看着这一切的苏茜身上,不知道父亲今日的举动,苏茜在这里头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是赞成父亲这个提议还是本来就是她的意思?
我疑惑着,便也就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不知苏姑娘的意思是……”
苏茜好像没有料到我会忽然喊她,她在原地愣了愣,旋即含笑开来,她看了看父亲,父亲便一手放在了她的腰间,亲密无间的样子俨然像是一对恩爱缱绻已久的老夫妻。
父亲大抵是不喜我的问话,又或者是不满我这么问苏茜这个问题,到底是有些唐突的。
但苏茜还是回答我道:“苏茜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天海想的,那便就可以吧。”
我微微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直接唤了父亲的名讳,心里也在惊诧着她竟是和父亲发展地如此迅速,连名讳这样的东西都可以如此亲密地唤了出来,要知道从前若是有人这般不知死活地提起父亲的名讳,父亲都要灭了对方的。
显然苏茜在父亲心里,大抵也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存在了。
我叹息一声,原本还想着可以从苏茜这里着手好好劝解一下父亲不要这么冲动,然而现在看这情势,仿佛做主的依然是父亲,而苏茜也是唯父亲的话不反驳的啊……
那还有什么用呢……
于是我更绝望了……
我得到回答之后,便朝着小太监的方向开口:“听见了吗?老家主的意思是,婚宴提前……”
话还没有说完,父亲便在一旁淡然开口打断:“日期提前至明日。”
我一顿,内心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依照着他的意思说了:“嗯,提前到……明日吧。”
小太监见我们都这么地确定好了日期,他开始有些目瞪口呆,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们会真的不把皇帝看在眼里吧,于是还是懵圈的模样站在原地。
我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回去给陛下禀报吧,老家主举行婚宴一事,老家主的意思是,希望陛下出席。”
小太监仿佛现在才回神过来,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自说自话一样,明明他什么都没有答应我啊……
他呆呆地看着我,连手臂上淌着血的伤口都来不及捂住了,直接便道:“这可是圣旨……”
我当然知道这是圣旨啊……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圣旨啊……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啊……父亲他干啥不好,偏偏要给我整出这么个事来我有什么办法啊……
“父皇的意思是,明日去南郊狩猎,只是狩猎而已,老家主的婚宴可以等狩猎归来后再进行举办也不迟,没有必要因为这点事与父皇对上,更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这话是一边沉默了许久的长宁公主说的,我还略为诧异地望了她几眼,原本便就是以为这妹子是来找沐寅的,我一转头过去,就正好望见她说话时眼神从未离开过沐寅的脸,我便更是肯定自己的这个猜测了。
她果然是来找沐寅的啊……
她的话一说完,父亲便否定道:“不行,狩猎事小,我并不觉得我的事比一场狩猎还小,日期不变,就要明日。”
我:“……”
其实我就觉得父亲这个举动真是要多幼稚有多幼稚啊……
然而我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长宁公主只是寻着机会说话了,至于她的话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其实她是不怎么关心的,她至始至终都只是紧紧盯着沐寅不放,连我都有些不忍心她的目光,然而沐寅一直都未曾看她,只是将头继续偏到一边。
我忽然有些怜悯长宁公主这个妹子了……
我“呵呵呵”地笑了笑,偏偏顾昭这个不知道看人脸色的人在一旁道:“有些难办。”
我:“……还要你说啊……这不是明摆着难办吗……”
不……这根本就不是难办不难办的事啊……这是会不会死的问题……
我感觉到人多的地方就会有是非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啊……现在人这么多,是非就也多……
我复又咳嗽了几声,想着这件事究竟要怎么办才能让两边都好,两边都不找我的事。
我道:“那啥啊,我觉得呢,父亲,要不咱们延后几天……”也没事啊……
“你想说什么?”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感觉到一抹如炬目光紧盯着我,父亲看着我的面色极为差劲,他冷声开口:“你喜欢这些太监?”
我:“……?!”
啥?!
我喜欢太监……喜欢太监……喜欢太监?!
旋即身旁顾昭的眼神也随之落到了我的身上,他眸中散发的锐利光芒令我微微抖了抖,他……不会真的以为老子喜欢太监吧?!
我瞧着两道目光跟小刀子一般在我身上割着,我几乎都要哭出声来了:“父亲……别开玩笑……”
父亲冷嗤一声,旋即再次开口:“明日,我沐府将举办婚宴,此事绝无可延后的可能,去和陛下禀明此事,我希望明日在婚宴上能看见陛下的来临。”
此话自然是对着那小太监说的,我忽然就不知道怎么的就松了口气,这话终于不需要我来接了,我那个开心啊……
小太监是个不怕死的:“奴才只是宣读圣旨,此事还需陛下定夺,只是待奴才回宫之后,定会向陛下禀明老家主私自动手扣留奴才一行人的事。”
我扶额长叹,这小太监聪慧是聪慧,就是太不机灵了,这么死板不知变通,难道他不知道什么叫做长袖善舞吗?我忽然就有些好奇他究竟是如何在宫里还活到现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