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动,不管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话倒是让我觉得有几分道理,我一面考虑着他的建议,一面转头看向林欣,她皱着眉看着我微微地摇着头,我又看向林高,他正满眼怒火地瞪着林欣,察觉我在看他,又恢复了满脸堆笑的样子。
我想了想对林高说:“这样吧,我考虑一下,迟点再作决定。”林高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又有些害怕言多必失的样子,生怕被我看出什么,便没有再开口。我抓过以前顺手找到的一本漫画看了起来,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无所事事了一个白天,晚上我也睡不着觉,满脑子的问题。并非我优柔寡断,本来已经想好无论什么事都不能阻止我去试着找黎阳,但林高最后的话又像是一支钩子钩住了我的心,只是林欣的举动却让我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想来想去,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决定到那个避难所去试试运气,没有了纠结,脑袋里的弦松了下来,总算睡意来袭。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兄妹不知在争吵着什么,我打开门告诉了他们我的决定,林高一脸喜悦,林欣则闭上眼很痛苦的表情。不去管她了,我们吃了点东西就开始收拾起来。林高建议把这里全部的物资都带上,大概他觉得我怎么也不会再回来了。说实话我也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会回来,就随了他的意愿。
东西全部搬上车,林欣是那种颇没有主见的女孩,她见改变不了我的决定,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上了车。我回头看了看那个自己住了好多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的家,叹了口气坐上了驾驶室。只是这时的我没有真的想到,以后再看见这幢小楼,只能是在梦里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为了避免穿过市中心范围的危险,我们只能先绕道城市南边,通过乡镇公路再走向西边。路越来越窄,路上阻碍颇多,到达冬河镇前后总共需要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进入到冬河镇的范围,随着目的地的接近,林高有些兴奋地躁动起来,他不断地指着路:“那边,那边,那个路口,不对,旁边那个,对!就是那,哎!你会不会开车?”我看着手舞足蹈的林高,注意到他没有再叫我“哥”了……
车子驶上了一条逐渐加宽的土路,穿过一小片树林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远远地可以看见一排高大的“黑墙”,看不清楚是用什么材料筑起来的。到达“黑墙”的路上居然设了一处哨卡,距离我们已经不远,有两个人抬着自动步枪站在那里。大概是看出了我们开的车,那两人朝我们挥了挥手,直接打开了拦路的横杆,林高兴奋地把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和哨卡的人打着招呼,我开过哨卡的时候听到站岗的其中一人对着通话器喊着:“高哥回来了,高哥回来了……”
渐渐驶近了“黑墙”,这时我才看清楚,那墙是用很多大型车辆首尾相连做基础,外面用厚铁板遮住车与车之间以及车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加固而成的,正面有两块更大的铁板做成可以活动的大门,门头上横空架着一条高台,台上有三个人持着枪来回巡逻。随着我们的接近,两块大铁门正缓缓地打开。
我看见门头上巡逻的人向着门里的方向半跪下去,接着,大门口走出来三个人,前面一人大约三十四五的年纪,比我稍大一点,方脸大耳,梳了个背头,发色银白,穿了一件大摆的风衣,颇有正气感和一些领袖气质,后面两人看起来就是他的跟班。林高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在林欣的搀扶下和林欣一起向来人缓缓地半跪下去。
我也刚好走下车去,看见这一幕心里一颤,差点没能忍住笑,默默想着:“这他妈什么规矩……”还没想完,只见那个“领袖”爽朗地大笑着,双手作拥抱状向林高走了过来,嘴里说到:“孩子,苍天护佑,总算看到你平安归来,快起来,快起来,咦?你的脚……”
听到来人对林高的称呼,我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人这才注意到我,指着我问林高:“这位朋友是?”林高忽然有些阴狠地看着我说:“他叫古晓山,我这只脚就是被他砍下的!”
“什么?!”听见林高的话,“领袖”变得一脸严肃,瞪着我问到:“敢问这位朋友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我没好气地指了指林高,对“领袖”说:“你自己问他,要不是我砍了他的脚,恐怕你以后就没有‘孩子’送终了。”我故意把“孩子”着重突出,“领袖”有些愕然地看向林高,后者愤恨地瞪了我一眼,但马上又变得满脸堆笑,向领袖说到:“大主,您误会了,我话还没说完,当时我被丧尸咬伤了小腿,幸亏这位古大哥当机立断砍掉了我的脚,我才没有受到感染。”
“噢……”那位叫“大主”的人一脸恍然,又恢复了正义慈祥的神情,热情向我伸过手来说:“感谢你,朋友,鄙人将一生牢记你的恩情,你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很高兴认识你!”
“大猪?”我又忍不住想笑起来,林高插嘴说到:“是啊,大主,古大哥确实厉害,一个人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了七八个月,我见过他的身手,非常了得,所以才把他带到这里,希望他能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为人类的复兴添一把力!”
我听着这扯闲篇的格调越来越高,都扯到全人类上了,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试图让他们停止这种中二严重又让人多少感到些反胃的谈话。大主忽然向我拥抱过来,嘴里说着:“欢迎你,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丝阴暗---就和我当初第一次看见林高时的感觉一样,果然蛇鼠一窝,如果他真是这里的老大的话,看起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面对大主让人恶心的拥抱,我好像看到一只丧尸扑面而来,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刀,指着他逼停了他的脚步,忽然两声枪响,我吓了一跳,脚下的地上冒起两股尘土来。林高厉声喝到:“晓山,不要无礼,这位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慈父,导师,至高无上的领袖!!”
我看了林高一眼,操,他终于直接连“哥”的称呼也免了。我放下刀,向手杖一样拄着,对大主说:“第一,我不缺爹,而且脾气不好,更不是你的亲人---或者奴才;第二,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找人,如果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人,我马上就走!”
大主往后抬了抬手,示意门头上和他身后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枪,仍旧一脸慈祥地问我:“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黎阳”
大主仰起头,略思索了一下,转过头问他身后的人:“新来的孩子里有这个人吗?”后面两人对视了一眼,低声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人抬头对大主说到:“应该没有。”大主看着我摊了摊手说:“很遗憾,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一切帮助,还有……”我抬手打断了大主说:“不必了。”大概是因为他们这些人脸上的虚伪,我开始厌恶起这个地方来,不管这里是否真的像林高说的那样好。
我转头看着林高,指了指身后的车说:“说一是一?”林高看了看大主,大主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说:“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林高把在我家商量时候的对话大概地给大主讲了讲,大主又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对我说:“尽管开走,我们‘冬河天堂’从不失信于人,只是我真心希望晓山兄弟能够考虑考虑,如果暂时找不到你要找的人,还是回来加入我们。”
我不胜其烦地摆了摆手,转身向车子走去,忽然林欣在身后带着不舍地叫了一声:“晓山哥……”我停住了身形,回头想跟她告别一下,谁知到回头的瞬间,在避难所大门开启的夹缝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黎阳?!只见她穿着一条褐色的围裙,从大门夹缝的视线范围内由左向右地走过,我心里一震,提着刀冲动地就想往门里闯。大主身后的两人又迅速地举起枪来指着我。我看了看他俩和黝黑的枪口,只得站住身子,眼睛却仍然盯着门缝内,没多会儿,刚才的身影又从右至左的走过,仍旧还是那身衣装,只是这次我看得很清楚,那不过是一个跟黎阳身形很像的女孩。
“不好意思,看错人了。”我对着大主说了一句,想站在原地缓冲一下情绪,看来真的是关心则乱了。大主点了点头说:“没事,不过晓山兄弟,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说过的话。”说完,带着一干人往避难所里走去,我模模糊糊地听到大主说:“孩子,这么久不见我十分担心你,今晚来我那里详细报告一下你们的经历吧,可以让更多的人吸取你们的经验教训”我转回头,只见大主的右手轻抚着林欣的腰背,而后者也正回头看着我,眼里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