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那男的不行……”黎阳没有正面回答我没脑子的提问，模糊地说。

“关我屁事。”我一脸不在乎。

“那你嫌我脏？？！”

“……”

“……”

交谈不算和谐，两碗粥花了一阵功夫才吃完，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害怕此时自己的逻辑连自己都想侮辱……随便收拾了一下碗筷，看着烛光发了一会儿呆，我总算想到了一些大概能说的话，便指着我的卧室隔壁的空房间，抬眼看着黎阳说：“那个，里面有床，也有铺盖，只是很久没人打理，灰尘很大，你不介意的话就直接进去睡，或者在沙发上将就一晚，明天稍微收拾一下再住进去。”

黎阳点了点头。我站起来准备回房，忽然又想到一些事情，转回去看着她继续说：“蜡烛快用完了，不知道以后还能在外面找到多少，尽量省着点用，不过你要是怕鬼的话就再多点一支也没事。”

我类似孩子一样的说话总算让黎阳莞尔，她满眼笑意地看着我说：“我不怕，现在外面已经全都是鬼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点了点头，有些讽刺地苦笑着说：“是啊，人的世界里鬼是怪物，在鬼的世界里，人就变成怪物了……”

临进卧室前，黎阳忽然有些试探地问到：“那房间…..原来是谁在住啊？”

我沉吟了一下，没有转身，直接回答她：“我妈。”

“那阿姨她？”

“……”

我短暂的沉默让黎阳没有再追问，想了想，我还是微微地偏过头用眼角看着她有些无力地说：“她在瘟疫爆发以前就回老家去了，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深信她还好好地活着，等着我回家。”说完，我没有再迟疑，走进卧室锁紧了房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些没有威胁的活人气息，这一夜是我半年多来睡得最沉的一夜。不透光的房间让人不知道黑夜白昼的交替，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股米饭的清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宅男的时候，我妈在厨房里做着早饭，而我通宵游戏完刚睡下不久，再过一会儿，我妈就会过来敲我的房门，告诉我饭已经做好，她要去打麻将，让我起来自己吃，然后我很烦躁的回应一声，然后……每天如此的重复。

我猛的一下清醒过来，跳下床拉开了房门，只是开门的那一瞬间还是让我有一种在梦里的感觉：我的房门正对着厨房的门，此刻少有的阳光从厨房的窗户洒了进来，光影中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水杯送到唇边轻轻啜饮着，那张没有再蒙着破布的侧脸，像是被阳光勾勒出完美而柔和的轮廓，只是秀气而挺直的鼻梁仍然在彰显了主人的倔强和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黎阳很好的身材线条带给我的不是那种前凸后翘，让人充满欲望的感觉，而是一种……协调！对，就是协调！让我有一种非常协调的感觉。不该有的地方一分不多，不该少的地方一点不少，身体里像是充满了无限的活力。

我像是魔怔了一样痴站在房门口，黎阳听见了我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看着我，大概是没看出来我流着口水站在那里是什么情况，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怎么？”

等明白过来，我收起那副没见过女人的脸孔，不知道是不是傲娇的潜意识在作怪，又换上了一副臭脸冲黎阳说到：“你在煮粥？”

“是啊”

“你不知道那是吊命用的吗？不能吃点包装食品？”

“那你不吃？”

“……”

“……”

“吃……”

我和黎阳就这么吃着早饭，看着窗外楼下路上那些游荡的行尸走肉。看了一会儿，黎阳忽然开口说：“我很难想象自己能这么悠闲地看着它们。”我说：“要是它们看见你，可不会像你这么悠闲。”黎阳看了看我说：“你就是这样每天看着它们？”

“也不止看它们，还可以看天，看地，看树，看草，可以看的东西其实还有很多。”我有些漫不经心回答。

黎阳“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我看了看她，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总觉得她还有话说。她看出了我的疑惑，开口问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指着外面远处的那几只丧尸对她说：“这几个家伙天天就在这里游荡，我无聊的时候，给它们每一个都取了名字。”

“是吗？都叫什么？”

“蓝色衣服那个叫‘腐败’，灰白相间裤子那个叫‘贪污’，黑色外套那个叫‘黑恶势力’，红底白条纹T恤那个叫‘官商勾结’，还有这边这个……还有那边那个……哦，对了，看见最远处那个没有，对！就是纯白衬衫那个，那个叫‘智能手机’。”

“智能手机？”

“哦，一开始给它叫‘人情冷漠’……”

“……”

黎阳听我说完，带着笑意狡黠地看着我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愤青’嘛，你取的这些名字没一个意思是好的。”

我哂笑了一声，朝外面的那些丧尸努了努嘴，对她说：“你刚刚不是问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喏，就是叫这些名字的家伙聚在了一起，于是，‘碰！’末日爆发了……”

2015年的夏天，不爱看电视，但是喜欢“听”电视的我，第一次在广告里听到了“曦和药业”这个名字，那时候我只认为这是个推销保健品的小药厂。

一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广告和文案充斥着电视屏幕和网络论坛，我才知道“曦和药业”是本市的一个制药企业，想不到小城市的公司也有这般的宣传魄力，这让我多少产生了一些兴趣。

“曦和药业”宣布成功打破“海弗里克极限”。

整个学校生涯都是渣渣的我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无奈又有些好奇，网上查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有个叫“海弗里克”的家伙提出过，人体的细胞在正常情况会分裂40-60次，每两年分裂一次，在到达极限次数以后就不再分裂，而人也就驾鹤西游了。

“曦和药业”的声音无疑如同一颗核弹在学术界爆炸，网络也是一片哗然，而我，一边自得其乐地凑着热闹，一边仍旧继续着自己茫然而又“前途无亮”的生活。但直到这时，我依然认为那是小药厂的一种炒作，虽然我一点都不了解生物学，可是网络上的各种质疑始终让我没去相信“曦和药业”。

同年十一月，关于“曦和药业”的一切消息和声音戛然而止，甚至连这家公司的名字在网络上也成了敏感词。所有的一切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我却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就是一家骗子公司，被政府拿下了。

2016年2月，一种名叫“琼液”的口服保健品在本市悄然上市，没有任何的前期宣传，但各大药房的货架显眼位置都是这种东西，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购买这种口服液需要本地的居民身份证，禁止帮人代购。城市出入口的收费站有警察检查每一辆出城车辆是否携带有这种“琼液”，一旦查出便当场没收，绝不允许带往外地。为此曾一度造成出入城通道瘫痪，民怨极大，只是政府不知为何依然我行我素。

同一个月内，“曦和药业”忽然在本市内高调宣传“琼液”，称该产品不止传统意义上的延年益寿，更可以直接更新身体细胞组织，杂七杂八的一大堆好处，我实在记不住那么多，简言之，他们的总体意思大概就是“琼液”具备了“返老还童”“生死人，肉白骨”等各种只有在小说才能看到的功效。让人不解的是，本市市长亦参与出席了“琼液”的各种现场宣传售卖活动，这让“曦和药业”的公信力猛然拔高了不少，市民开始尝试购买并使用“琼液”。只是仍然不允许代购和流出市外。

3月底，首例服用“琼液”并收到明显效果的使用者现身说法，声称其一月之内毛发全部自然更换新生，服用初期全身出现大面积脱皮吓了一跳，后来新生的皮肤如初生的婴儿般细嫩，才知道这是“琼液”的极致效果。更多的人开始相信并购买“琼液”，只是我依然把这当做一个骗局，或者一个笑话。

越来越多的人在议论着“琼液”，进而街头巷尾，菜市场，办公室，广场集会场所，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更是对“琼液”津津乐道。公司里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竟然真的突然变得有些光彩照人，她开始抓着每一个人讲述着“琼液”的神奇效果，我实在忍受不了不了她们的狂轰滥炸，最终，我也买了一盒一共六瓶的“琼液”回来试试。服用前，我曾经许愿：我要力大无穷，我要千里眼，我要喷火，我要喷水，我要隐身，我要天下无敌！可是结果，我的身上什么也发生……（听到这里，黎阳再也忍不住开始大笑不止）

4月，朋友圈里炸出了一条新闻：本地一名晨练者死于山林中，似乎是被野兽攻击，整个身体被撕得粉碎，内脏全都不见，全部只剩下一堆残留的带血的骨骸。政府迅速调查并向大众宣布了结果：一家到本市表演的马戏团的老虎挣脱牢笼跑了出来，以致酿成了这出惨剧，现在该马戏团负责人已被拘留审查。只是，一些多少知道点情况的朋友告诉我，马戏团的野兽，从没有逃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