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隽的话有些凌乱，顾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哪两个人死了你高兴，他们跟你的父母有什么关系？”
顾城虽然眼里没有同情，可是在他眼里，此时的廖隽不是犯人，他只是一个被恶欲附身的傀儡，被动而甘愿的养育着自己的心魔，直到魔鬼冲破他可以自我控制的心墙，夺走他在人间可以享受的所有阳光，把他打入地狱。
“一个是红晃，还有一个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所有人都叫他东哥！我知道，我也有错，可是他们利用我父母对宗教的信仰，我父母的话，我不能不听，之后，我便莫名其妙的做了你们嘴里说的圣夜首领，事实上我对这个名字茫然而陌生！”
“然后，你就杀了他们！”
“我没有杀他们，是他们自己死了，是鬼头人杀了他们，你们应该找他！”
“你就是鬼头人，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我只是带着一个鬼脸面具罢了，我没有自由，也没有阳光，我是一个暗夜使者，专门给喜欢地狱的人送去他们想要的黑暗，我是黑暗的救赎，光明的仇敌！”
“你胸前戴的东西是什么？”
顾城知道他头脑不清晰，再问下去，可能他胡说八道得更厉害。
“这个……是我的爱人……”
廖隽摸了摸胸口。
骨头已经拿走了，可是廖隽却感觉那东西仍在，手捂着心口之后，脸上是一片痴迷。
“爱人，你的爱人有两个吗？”
那一段肋骨上面有拼接的痕迹，检查发现，是两个人。
“没有，只有一个，她们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她们爱着我，我也爱着她们！”
“你知道她们是谁吗？”
“友恩，她们是友恩一号，友恩二号，都是我喜欢的那个！”
顾城皱了皱眉。
“还有友恩三号呢？”顾城接着说。
“三号？没了，我确定，只有她们一个人！”
想了想，廖隽很肯定的说。
“展颜呢，你不记得这个名字了吗？她也是你的女人！”
展颜已经离开军区精神病院了，不过她仍然选择了留在市里的另外一个精神病医院，她说要在那里工作，一辈子都为神经病工作。
廖隽伏法之后，顾城和曾以安找过她，他们希望她可以来见廖隽一面，可是，展颜拒绝了。
她说，她的生命里没有这个人，廖隽，只生活在她的梦里，而今，梦已经醒了，她也该起床了。
她走出了心里阴霾，彻底融入了社会。
顾城，知道，她还爱着廖隽。
这个女孩，表面爱慕虚荣，可 也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一旦认定了，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
廖隽有精神病，而她，选择了去精神病院，他知道，她愿意照顾廖隽一辈子。
她不恨廖隽，她知道的廖隽，始终只是A大的那个设计专业的老师，鬼头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迷茫过，有挣扎过，如今，她选择醒来，用自己剩下的能量去照亮那些心里阴暗的人。
“认识，她不是我女人，她是我学生。”廖隽说得十分笃定。
外面，单面玻璃隔着的展颜，已经泪流满面……
他还记得她，那就够了！
“展穆荣夫妇是怎么死的？”
“他们死了吗？我不知道！”
“是的，被你杀死的，你害了展穆荣，他夫人心里想不开，自缢身亡。”
“哦，我愿意认罪，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照片，是你拍的吗？”
“照片？什么照片？”
顾城发现他在答非所问，暂时停止了谈话。
展颜站在外面，一瞬不瞬的盯着廖隽和顾城。
直到顾城中断了淡化，走出来，展颜才把目光从廖隽身上移开。
“让我来试试吧！”展颜看着皱眉的顾城，自告奋勇。
“他是一个病人！”
“他也是一个罪人！主会原谅他的！”
展颜在军区成了标准的基督教徒，她说，德兰修女就是她的楷模，她没有那么伟大，可是，她也有一份懂得爱人的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忘了廖隽对她父母做过的那些事。
如今，她要唤醒那个真凶，让那个凶手真正伏法。
“小心一点，他很可能会有攻击性！”
“谢谢市长，我会注意的！”
展颜越过顾城，然后坐在廖隽对面。
“展颜，你怎么会在这里？”廖隽对展颜的出现表示很疑惑的表情。
“廖老师，我是谁，你还记得我吗？”展颜只当自己没听到廖隽嘴里的话。
“展颜，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我是申友恩，我不爱墨非白，我爱上你了！”展颜突然热情的扑向廖隽，甚至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衣服里。
“你滚开，不要在这里给我添堵。”
廖隽平时极少骂脏话，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爱着他，我心里也永远只有墨非白一个，你就不要在痴心妄想了，我是永远不会跟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得我全家只剩了我一个，我恨不得你死!我爱墨非白，我永远只爱他一个人，就算是他死了，我爱的，也是他的骨灰，然后，我死了，骨灰也跟他合在一起，千生万世我们都不会孤独，我们彼此温暖，彼此拥抱，彼此做着所有情人之间最……”
“住口，你给我住口！”廖隽再也听不下去了。
因为廖隽是特殊病人，他并没有坐其他犯人被审讯的禁锢椅，听着展颜音量不高，却一直刺激着他的那些话，他忍不住了。
“……唔……”
一拳打在展颜的侧脸上，展颜支持不住，摔在地上。
吐出一口血沫，展颜朝墙壁摇摇头，意思他可以坚持。
慢慢的站起身，忍者牙齿松动、脸颊肿起的疼痛，展颜重新坐下。
“你还爱申友恩吗？看她，有来看过你一次吗啊？她不会来，因为她心里爱着所有的人，却独独没有你这个对她付出最多的人。”
“我不需要，我只要她的人，早晚，她会是属于我的，什么墨非白，什么风胤云，让他们都见鬼去好了，还有你，你是不是看上了我，否则你在这里做什么，犯贱吗？呵……”
廖隽的眼色变得尖厉，脸上生出摧毁一切的逆鳞，连语音都变得狂妄起来，认识的人，如果不是看着他的脸，大概没有人可以猜到，这样可怕的声音是他嘴里发出来的。
让人感觉惊悚。
“你打不过他们，你只能被他们逼到夹缝里，你长在可怜的地狱里，仍然不忘去寻找微不足道的阳光，最终，你只能终日面对黑暗，因为你爱的女人，她在你看不到的世界里，而你的世界，只有邪恶，只有杀戮……”
“是吗？我在地狱，那么你呢？”
“你杀了红晃，你还杀了东哥，你杀了很多人，还有展穆荣夫妇，你就是赎罪一万世，都无法得到心灵的救赎，你还杀了蔡涵樊、辰菲儿，害了苏音，还有蔡涵樊的父母，你差点害了池锁烟，你这个恶魔！”
展颜说到这里，心里是愤怒的，她恨，恨这一面的廖隽，此刻的他，真的变成了魔鬼。
“他们都该死，我即使不杀 ，别人也会杀，懂吗？”
廖隽想要抓她的头发，可想到她好像不是他的鱼箬笠，又生生的放开了手。
他觉得她恶心。
“蔡涵樊有什么错，辰菲儿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她们？他们的模样犯了我的忌讳，我不喜欢他们的那副长相，所以……”
廖隽听到有人关心他的“丰功伟绩”，倒也说得绘声绘色的，他不介意跟别人分享他的战果，他需要一种崇拜精神，他需要得到大家的肯定，他需要所有人的认可，他要站在鱼箬笠身边，做一个让她感觉骄傲的男人。
“那小池呢，你为什么动她？她现在走夜路一个人都会害怕。”
“小池？那个被人碰过的骚货？你记错了吧，嗯？”廖隽捏着展颜的下巴，捏的她生疼。
“我没有记错，小池的新闻已经上了互联网，网上点击超过六十亿，所有人都知道你对她有意思，想要追她，申友恩也知道了，她很生气，她说你是骗她的。”
“胡说，我对她有意思？我对你有意思也不对她有意思，至少你没被人玩过！”
廖隽邪恶的说着，脸上露着展颜从未见到过的阴冷眼神。
“你把苏音和蔡母弄到哪里去了？”
展颜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她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崩溃。
“她们？哦，我的女人，你吃醋了吗？呵呵，可惜我没看上你，如果可以，你也能给我生孩子，将来，我会有很多的孩子，哈哈！”
“你说什么？你把她们怎么了？”展颜失声尖叫。
“虽然蔡母年纪大了点，不过我给她换了子宫，或者，你也可以换张脸，我看着的时候，会更有性趣些，哦，这个我还得考虑下，你不要自作主张了，我对不良品没有兴趣。”
“她们……在哪？”
展颜颤抖着身子，牙齿咬破了唇皮。
“在哪？哦，我不记得了，老家伙现在都等着当妈了，我也就要做爸爸了，为我高兴不？”
胸腔堵得快要死去了一般，腥甜冲入喉管，展颜闷哼一声，一朵血花喷溅在白木桌上，无比的扎眼。
顾城急忙让人带走了展颜，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廖隽先是呆愣半响，看着桌上的血花，眼角微翘，伸舌舔舐……
直到血腥味充斥口腔，廖隽才感觉到一阵反胃。
廖隽被带下去了，眼里满是茫然……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鱼箬笠就像是养在书海里的美人鱼，除了申氏，她哪里也不去。
每天三点一线：房间、办公室、食堂。
她在拼命的汲取着，也在用心的等待着，她总是相信，有那么一天，墨非白会回来的，回来娶她……
直到有一天，一个意外人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平静。
真正的申敏浩，他来了，而且回到了柳城。
申友恩被古宴叫道办公室的时候，古宴的神色有点奇怪。
“申姑娘，有人找你，他说，希望你可以原谅他，原谅你身边的一切，只有这样，他才能和你见面。”
古宴的话让鱼箬笠脸上的惊异度又提高一个级别。
如今的她，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人和事？
申氏，这个甚至本来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包袱，成了她唯一坚强下去的动力。
“他来了这里见我？是谁啊？”
鱼箬笠根本猜不出来。
难道是宋真雅来了？
那时候的她还以为自己是宋真雅的女儿，甚至风胤云还骗她说是做了鉴定，说她们两人是真的母女关系。
不过她没有说破，她知道，风胤云是好心，因为他也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人，他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可后来，一个离奇的梦告诉她，她是有父母的人，她不是孤儿。
鱼箬笠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她相信自己的身份，可始终也没有再站出来。
她的身份，已经有人代替了，而她心里那个喜欢的人，也有人爱着！
奚凌薇知道那个申友恩不是她女儿，却真心当她是女儿，那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她和奚凌薇的关系依旧默契，只是以另外一个方式罢了，只要她能经常见到，也就够了。
在亚马逊的那晚到底是不是她，鱼箬笠始终没问出口，因为她感觉即使不问，一个肯定的答案，已经在她脑海里盘旋着，经久不散。
“他没有来公司，如果申姑娘愿意，就去景峰吧，他在那里等你。”
“景峰？”
自从知道自己是鱼箬笠的身份后，她再也没去过那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应该再去缅怀的，只是她和申泽林的三年父女情结，而申家那栋别墅，只要她心里想起，就会有种别扭的情绪，好像，那里应该是申友恩应该去的。
“申姑娘不愿意去？那我让他走好了！”
古宴看到鱼箬笠脸上有些排斥的表情，很快帮她做了决定。
“我……”
“没关系的，无关紧要的事，你去工作吧！”
“哦！”
鱼箬笠见古宴怪怪的，也不愿意多问。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她看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她现在什么也不怕，就怕被申氏以外的人和事物缠上，她就手足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