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完毕,两名随从搀扶着小六子来到了茶社里侧的一处椅子上趴着,此时的小六子屁股挨了一顿打,早已经肿的无法直接坐下,刚一接触到椅子便疼的跳了起来。安景见状,哈哈一笑走了过来,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安慰道,
“你小子总是想当英雄,没想到这区区二十棍都把你打成这样,这要是让你表姐知道,还不笑掉大牙,你说对不对啊?”
“安景大爷,小的自知犯下大错,接受惩罚也是清理之内的事情,请您千万不要与我表姐提起此事,否则免不了一顿挨打!”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茶社里面的气氛再次推向了一个高潮,而小六子的内心却对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表姐夫恨之入骨,只是眼神之中并没有表现出来。
看到小六子和莫贺二人都因此事而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张义潮一行人的内心着实不安,尤其是这个大掌柜莫贺。此人受了四十棍之后,身体早已经疼的虚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了出来,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嘴唇紧要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张义潮见状,赶紧上前准备搀扶莫贺,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个硬汉莫贺居然双臂猛一用力从趴着的板凳上站了起来,巨大的撕裂产生的疼痛令这位硬汉发出“噢”的一声惨叫,鲜血顿时顺着衣角流了出来。
此情此景,张义潮一行人无不为之动容,纷纷在心中佩服莫贺的勇气。安景见莫贺依然心有不甘,随即走到莫贺的近前,轻轻地拍着莫贺的肩膀,安慰道,
“好兄弟,真没给哥哥我丢面子,来人啊,赶紧拿热水和热毛巾为莫贺掌柜处理伤情!”
“是!”
两名随从应声而至,不多会儿时间便端来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巨大的疼痛感令莫贺的嗓音都开始出现了变化,莫贺忍受着剧痛想要硬扛着,道,
“大哥,我没事儿!”
“胡说,都伤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能说没事儿?”
“我?”
莫贺正要反驳,安景摆了摆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并搀扶着莫贺的胳膊将其推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侧卧着。这个时候,安景亲自从旁边的随从手中接过热乎乎的毛巾在莫贺的臀部以及背上擦拭,而这一切全部都被不远处的小六子看在了眼里。
安景,漠北汉人,世居嘉峪关一带,肃宗年间,吐蕃人占据了河西之后,安景的父亲便率领家乡的父老迁居漠北一带居住。近四十年间,漠北的局势一直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随着大唐失去了对漠北的控制,回鹘、吐蕃纷纷想要染指漠北,可是都没能长久,慢慢的,这里便成了游散势力的天下,这其中就包括了从河西迁居到这里的难民。
原来,安景的父亲在嘉峪关的时候便是当地的富豪,家产自然也非常人所能想必,加上安景的父亲为人仗义,经常接济乡邻,因此在难民当中极具威望,也正是因为这样,安景的父亲才不为吐蕃所容,这才有了举家迁往漠北。在漠北一带,为了抵挡此地其他势力的侵扰,安景的父亲受难民的拥护组织了一支约二百人的民团驻扎在今锡山一带,成为了这一带不能小觑的一支力量。
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安景的父亲便成为当地最有实力的武装首领,控制着锡山一带的铁矿,而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忌惮。长庆年间,随着回鹘外九部逐渐控制了石城一带,安景的父亲便成为回鹘外九部拉拢的对象,期间,尤库勒曾多次派出专人前往锡山与安景的父亲谈判,可是均遭到了安景父亲的严词拒绝,这才令尤库勒恼羞成怒。
长庆元年冬,外九部贵族对锡山武装发起了突然袭击,也正是在这场袭击当中,安景的父亲被回鹘正规军击毙,留下了安景以及七零八落的锡山武装。凭借着父亲的余威,安景很快就在锡山重整旗鼓,将原本只剩下五六百人的父亲留下的残部归拢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队伍再次壮大起来。
由于安景遗传了其父亲的性格,为人豪爽办事公道,因此在锡山一带极具威信,这也使得锡山武装像一条转动的麻绳一般越来越紧。长庆三年,安景被正式推举为锡山民团首领,带领着锡山一带七八百人抵挡了回鹘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这才保住了其父亲留给自己的巨大家业。在抵挡外敌入侵的这两年间,莫贺掌柜以及另一位智囊步胜为民团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然而,在小六子这种人看来,安景大爷的公道也只是片面的,因此在其内心对安景的仇恨愈演愈烈,而小六子眼神之中一闪即逝的仇恨眼光却并没有因其张义潮和安景的重视。看到安景如此的体贴下属,张义潮一行无不唏嘘。一炷香之后,莫贺背后的伤口也清洗的差不多了,张义潮见状,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说道,
“安景大爷能够如此的体贴下属,实在令义潮汗颜啊,请受义潮一拜!”
见张义潮行此大礼,安景赶紧转身双手扶着张义潮的肩膀,微笑道,
“义潮切莫如此行礼,我安景能有今日全仰仗兄弟们的鼎力支持,今日我安景为莫贺掌柜做这点小事,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我们在石城的时候就听闻安景大爷为人仗义,今日一见确实是名不虚传啊!”
听了这话,安景的脸色顿时一沉,周围的随从更是提高了警惕,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对张义潮一开始充满了敌意。安景向后退了一步,右手紧按着腰间的武器,眼神不停的打量着张义潮,疑问道,
“你说什么,你们是从石城过来的?”
“怎么了安景大爷,我们一行人确实是从石城而来,今日路过贵宝地是想绕道回到嘉峪关,不知?”
“哼,就怕你们不是想要绕道,而是偷袭!来人啊,把这帮人给我拿下!”
顿时,小小的茶社再次剑拔弩张,安景身边一位与高瞻相仿的中年男子捋了捋山羊胡子下出了命令。转眼间,安景身后的大小随从纷纷举着武器将张义潮一行再次包围起来,而索家商队成员刚刚静下来的心脏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张义潮等人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位站在安景身旁的中年男子也举着弯刀指着张义潮的鼻子,骂道,
“你们这帮奸细,今天被我们抓个正着,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安景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为什么把我们当成了奸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张义潮,我看你也别狡辩了,我看你身为汉人,为何要提回鹘的尤库勒卖命,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
“尤库勒?”
“哼,还在我面前演戏?尤库勒就是回鹘外九部的小汗,你别跟我装糊涂了,老实交代吧,兴许我还会看在都是汉人的面子上饶了你们的性命!”
“安景大爷,您一定是误会了,我们确实认识尤库勒,但是他不仅不是我们的朋友,反而还是死敌,请安景大爷明察!”
“哈哈哈...,张义潮,你觉得我安景好欺骗不成么?你们如果与尤库勒是死敌,那又怎样从石城而来,要知道整个石城可都是回鹘外九部的天下!”
听到这里,张义潮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八九不离十了,随即摊开了双手哈哈一笑道,
“安景大爷,你有所不知啊,现在的石城早就不是半个月前的石城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实话说了吧,早在数天前,高昌回鹘的莫顿贺可汗已经率领左右威卫大军剿灭了外九部的叛乱,如今的外九部正规军已经是弃城而逃向西北而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还望安景大爷明察!”
听到张义潮这番话,其他人均是半信半疑,安景脸上怀疑的神色顿时消失了一半。眼见老大的疑虑开始动摇,站在安景身旁的中年山羊胡男子捋了捋胡须,用一种十分狡诈的眼神望着张义潮一行沉声说道,
“安景大爷,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步胜,那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先抓起来,等到石城的密探回来之后再进行取证,这样比较稳妥!”
听了山羊胡男子这番话,安景也觉得有道理,正要派人抓获张义潮的时候,趴在椅子上的莫贺掌柜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低声说道,
“安景大爷,步胜掌柜,这样做并不稳妥!”
“此话怎讲?”
“万一义潮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冤枉了人家,到时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还望二位三思!”
就这样,安景在左右臂膀步胜和莫贺的劝说下陷入到了为难的境地,此时的张义潮就如同掉在沙地上的豆腐既拍不得也打不得,上百人围堵在小小的茶社里面,气氛略显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