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喧嚣,钟定尧看着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他的晚儿终于要回来了。
小厮千里把茶盏奉上,难得看到主子这副模样,笑嘻嘻的问道:“世子这般高兴,可是奶奶要回来了?”
钟定尧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赏了千里一个白眼:“就你鬼机灵!吩咐下去,这两天把府里好好打扫一下,明日一早随我出城接人!”
第二日一早,城门尚未全开,就有两匹骏马如离铉之箭一般先后冲了出去,待守城的官兵反应过来,只能看到远处的滚滚烟尘。
春风得意马碲急,钟定尧恨不得飞到苏成晚身边,这可害苦了千里,他是钟定尧从军中挑选的小厮,本也是骑马射箭的好手,可就算挥断了马鞭,他也赶不上主子啊!千里欲哭无泪,只能默默的看着钟定尧的背影,在心中呐喊:“世子,奴才做不到啊!”
天色渐明,苏成晚收拾干净,抱着阿福与众人一起到驿站大厅用饭。昨夜下了小雪,但还好不影响赶路,苏成晚递给阿福一个豆腐馅的包子,笑眯眯的道:“阿福今日就能见到爹爹,高不高兴?”
钟定尧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好像清减了些,脸比在京中小了一圈,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清澈明亮,散发着迷人的神采。
钟定尧站在那里,脚下如同生根了一般,寸步难离。胸中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却偏偏找不到发泄口,涨的浑身都痛。
待回过神来,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苏成晚,他直直的走过去,即使撞到了桌角也不叫痛,碰撒了别人的饭菜也不道歉,就这样直直的走到苏成晚面前,声音嘶哑的叫了一声:“娘子。”
苏成晚回首,灿烂一笑,习惯的回了一句:“夫君”。
这场景好熟悉,恍然回首,才发现这场景竟是在梦里出现过千遍万遍,心爱的人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可每每伸出手,却骤然清醒,只有孤身一人。
钟定尧不敢伸手,生怕这又是一个梦,他一伸手,梦就碎了。
“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这样看着我阿姐!”钟定尧意外的挨了一拳,不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挡在了他和苏成晚中间。
露柏和沐长风他们同桌用饭,突然看到有人直直的冲阿姐过去,他扔下手中咬了一半的馒头,就冲了上去,沐长风只来得及“唉!”了一声,就看到露柏一拳打倒了钟定尧的左胸上。
钟定尧冷冷的看着挡住他视线的男子,命令道:“让开!”
“不让,这是我阿姐,你要是不想挨揍,快些离开才是!”露柏摩拳擦掌,他才不怕呢!
“露柏让开吧,他是你姐夫。”苏成晚站起来,声音中有一丝哽咽。
“姐夫?”露柏怔然,不由得移开了脚步,这就是阿姐口中说的那个身陷匈奴的大英雄吗?看起来,也还勉强配得上阿姐。
露柏按下心头不明所以的酸涩,悄悄的打量着钟定尧,心里这样想着。
若是没有露柏闹得这一出,说不定钟定尧就会给苏成晚来个熊抱再来个热吻,可此时他清醒过来,只是紧紧地攥了攥苏成晚的手,低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马车缓缓而行,阿福好奇的看着坐在马车里的不速之客,这个人一上来就把姑姑和百合她们都赶到了后面的车上,要不是娘亲护着,自己也险些被赶下车,娘亲说这是爹爹,爹爹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钟定尧也在注视着阿福,这张和苏成晚像极了的小脸还带着婴儿肥,红润润的,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看的自己心里痒痒的,这就是苏成晚给自己生的女儿,真好看。
“我是你爹爹。”钟定尧尴尬的伸手和阿福打招呼。
“爹爹,我是阿福。”阿福还有三个月才两岁,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奶声奶气。
苏成晚觉得父女俩的打招呼方式真是别开生面,她忍不住扑哧一笑,把阿福塞到钟定尧怀里:“你抱抱。”
钟定尧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尤其是阿福都这么大了,他更是不知所措,两只手僵硬的虚搂着阿福,惊慌失措的问道:“我该怎么做?”
在苏成晚的帮助下,钟定尧终于顺利的把阿福抱住了,虽然姿势还有些别扭,但对钟定尧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可能是父女天性,阿福在钟定尧怀里却很自在,戳戳他坚实的胸膛,捏捏他硬邦邦的胳膊,心道:原来这就是爹爹呀!果然和娘亲不一样,娘亲软软的香香的,爹爹硬邦邦的,但是也很好闻,阿福闻着好像睡觉,这是不是就是安心的味道?
阿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依偎在钟定尧怀里睡着了。钟定尧这才抬起头,深情的望着苏成晚道:“娘子,我好想你!”
远远地就看到京城巍峨的城门,坐在车辕上的露柏惊喜的说道:“阿姐,我看到京城的城墙了,真高!”
钟定尧皱皱眉,声音有一丝不快:“外面那小子是谁?”在驿站钟定尧就看露柏不顺眼了,总是护在苏成晚左右,阿姐长阿姐短的,叫的他脑仁疼。
钟定尧的样子明显是告诉苏成晚他吃醋了,他吃外面那个坐在车辕上的半大孩子的醋。苏成晚被气乐了,就把露柏的身世和认识的经过低声和钟定尧说了,看钟定尧还是臭着一张脸,只好补充说道:“父亲很喜欢露柏,他很聪明,又勤学上劲,很对父亲的脾气,父亲有意收他做义子呢!”
钟定尧撇撇嘴,想收做义子,怎么不跑到父亲的马车上献孝心?
其实荣国公是有私心的,现在钟氏家族到了钟定尧这一辈,只有这么一个儿郎,是很难支撑起门户的,露柏生性纯良又机敏好学,收做义子,将来就会成为钟定尧的一大助力。
“还有那个跟着百合的小孩儿又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总缠着你叫姑姑?”钟定尧怀里抱着阿福,两只手不得闲,只好拼命地往苏成晚身上靠,苏成晚怕惊扰了阿福,也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苏成晚不满的嗔了他一眼:“小孩子的醋你也吃,这么久没见,夫君是要兴师问罪不成?”
钟定尧见苏成晚脸色沉了下来,慌忙换了副笑脸道:“娘子想哪里去了,为夫只是对娘子这两年的生活好奇罢了。”钟定尧突然把头靠在苏成晚肩上,像只大型的犬科动物一般,左右蹭了蹭,才低哑的说道:“分别太久,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我们罢了。”
“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苏成晚的小手指悄悄的勾上了钟定尧的小手指。
钟定尧声音低沉:“好,再也不分开。”
车厢里的气氛正好,车厢外却又想起了惊呼声:“娘亲,是姐姐她们的马车,我看到沐大哥了,姐姐,姐姐!”
苏成浔已经十一岁,是个稳重的少年郎了,但此时即将见到久未谋面的姐姐,就又露出了小孩儿的天性,他欢呼着跑了过来,在沐成风无声的指点下,直接冲向了苏成晚的马车,掀开门帘:“姐姐,浔哥儿来接你了!……咦,姐夫也在啊!”浔哥儿尴尬的挠挠头,但眼睛还是粘在了苏成晚身上,好久没见姐姐,真是想念啊!
苏成泽紧随其后,虽然口中说道:“浔哥儿不得无礼!”但眼睛却控制不住的往里瞅,他也好久没有见到妹妹了,苏成晚出京时,他因公在外,想要就她却爱莫能助,还好,今天能看到她平安归来。
苏成晚不着痕迹的轻轻扭了一下钟定尧腰间的嫩肉,钟定尧阴沉的脸才转了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舅兄,浔哥儿。”
苏成泽浅浅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浔哥儿已经拉着苏成晚下了马车,压根没看到钟定尧和他说话。
虽然钟定尧恢复了身份,立了大功,但他让自己的姊妹受了两年的苦却也是事实,苏家兄弟一时间还不能介怀,对钟定尧亲热不起来。
薛明湘搀扶着江氏也快步走了过来,这两年对爱女的思念让江氏看上去苍老了一些,亏得薛明湘贤惠,把小孙女儿放在江氏身边陪她解闷,要不然江氏说不定就会忧郁成疾。
“晚儿,快让娘看看,娘的晚儿,呜呜……”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诉说着分别的思念。其余的人都在那里尴尬的等着。薛明湘不得不劝道:“母亲,这里风大,仔细您和妹妹再吹了脸,咱们马车上说吧,车里暖和。”
“对对,走,上马车。”江氏牵着苏成晚就上了江家的马车。
一旁,荣国公和永庆侯也略说了几句,几人又上了马车,从南城门进京。
钟定尧的脸成了黑炭,他抱着阿福,怕阿福受风,就没有下车,可没想到娇妻一去不复返,说好的好好陪陪他,说好的再也不分开呢,怎么转眼间,娘子就弃他而去了呢?
荣国公府的旧宅抄家的时候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新府与旧宅隔着一条街,倒与永庆侯府更近了些。
马车差不多行进了半个时辰,就到了新府的门前。新府中门大开,顶上挂着闪闪发光的匾额,上书敕造荣国公府六个大字,府里的奴才分列两行,齐声恭贺道:“恭请老爷,夫人,少夫人回府!”
这些奴才有的是以前荣国公府的,后来被买了去,如今听说荣国公平反,又被主人送回来的,有的是皇上着内务府采买的,但以前主子的亲信却都是被安庆侯府给妥善安置了,如今完璧归赵。
“青禾,清露?”沈氏惊喜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大丫鬟,当时她怕荣国公府会有此劫,要放了几人的卖身契,可他们死活不肯,直到最后一刻还守护在沈氏身边。
两个大丫鬟也是眼含热泪的跪在了沈氏面前,抽噎道:“夫人,婢子们终于等到您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