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仁城,取意“贤德仁爱之城”,是泽西大陆中最繁华、最庞大的城邦,也是各方势力竞相角逐的舞台,这里遍地都是机会和黄金,也充斥着阴谋与陷阱。美人、魔药、珍宝、毒计、爱情、死亡等等所有你能想到的,无论贵贱、无论难易、无论虚实,只要你肯出得起钱,都能在这里寻得。只是唯有一样似乎与这个城市颇为绝缘,那就是宁静。
白天的贤仁城繁忙至极,夜幕下的贤仁城依旧灯火通明,仿佛城中之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早已落山的太阳,道貌岸然的公子、婀娜多姿的舞女、声嘶力竭的商贩等等,所有人都在烛光下摇曳着身姿,长长的身影投射到城墙上如鬼魅一般。
贤仁城自建成以来似乎从没有安静过片刻,从清晨城东卸下的第一车鲤鱼开始,整个城市似乎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贤仁城内的居民喜食鲤鱼是整个泽西大陆出了名的,故而在运鱼的马车还没有进城,各个售鱼点周边便围了不少的人,有商贩、有客栈的伙计、有大户人家的下人,偶尔还能在人群中见到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各个翘首以盼,谁都想挑选几尾新鲜的鲤鱼回家炖汤。故此发生口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偶尔还会大打出手。每日运往贤仁城的五十车鲤鱼不消一个时辰就全部售完。
待鲤鱼全部售完之时,东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临街的各个商铺也开始开门营业,药店酒馆,客栈当铺等各行各业的门前积满了四面八方来往的顾客,原本宽敞的街道顿时显得热闹非凡,拥挤不堪。
在这繁荣熙攘、车水马龙的外表下,城南的某个僻静的角落里坐落着一家破破旧旧,歪歪扭扭,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垮的两层小木屋,纵使不远处便是几条繁闹的胡同巷子,但木屋却如同一块顽石,冷冷的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木屋冷冷清清的门前几乎没有行人路过,屋边一根手腕粗细的竹竿硬生生的斜插在黄土地上,竹竿的顶端挂着一面满是虫洞的破旗,破旗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仁鱼鲜”,就是这个又矮又丑、破破烂烂,连路过的行人都懒得看一眼的街边小店,却经常有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出入其中,只是进入店内的各个公子们,或掩面,或低头,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神情紧张,仿佛做贼一般。
这日傍晚,破旧小店外,缓缓驶来一辆马车,细细看去,却见那马通体漆黑,鬃毛油亮,四肢健硕,一看就千里挑一的良驹。再看那马车,竟由千年楠木精制而成,通体泛红,车轴、车窗处还描着金边,远远看去甚为刺眼,想必满足了车主肆无忌惮的炫富目的吧。
车子慢悠悠的停在小店门口后,车上的马夫立即跳下车,双手伏地,跪在车旁,毕恭毕敬的说了句“少爷,请下车。”片刻,车中钻出一位衣着华丽、玉树临风的白净书生。
这位书生拿着一把折扇,踩着伏地不起的马夫跳下马车后,机警的扫了眼四周,随即一头钻进了眼前的木屋之中。
待书生的身影消失在木屋里后,马夫便立即起身,仿佛避瘟疫般,赶着马车迅速逃离此处。
虽然外面阳光明媚,人来人往,而木屋之内却阴冷昏暗,冷冷清清,还时不时散发出一股子霉味。与其他的酒店客栈所不同,这间小店显得极为高冷,一副爱来不来的样子。整个前厅既没有伙计也没有客人,唯有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掌柜在柜台后昏昏欲睡,见书生进入屋中后也不招呼,只是睁开浑浊的眼睛瞄了一眼,便又重新眯上了。
纵使掌柜的如此无礼,书生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牌,轻轻的放在柜台上之后,便耐心的站在旁边,把玩着拇指的墨黑扳指,静静的等候着。
中年掌柜听到响声,又睁开睡眼瞄了眼木牌,却也不答话,只是一头钻进柜子下方,悉悉索索的捣鼓几下后,书生左前方的墙面上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片刻间原本平整的实木墙面,不是何故竟硬生生裂出一扇暗门出来。
书生远远的瞄了眼刚开的暗门,只见门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偌大的暗门如同一扇通往地狱的鬼门,又仿佛一个九幽的恶魔,无声的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书生自投罗网。
书生明显有些不自在,面露难色的看了看中年掌柜,正欲开口,中年掌柜早已深知他意。
“十钠加。”中年掌柜淡淡的说道,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若是旁人,听到一个破灯笼竟然要价十钠加定会觉得这个掌柜真的是想钱想疯了,这么黑心的价格都敢往外报。而书生却丝毫没有介意,而是笑眯眯的从怀中拿出十钠加,毕恭毕敬的递了上去,还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谢。”
中年掌柜依旧面目表情,只是木讷的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灯笼,又找出半截泛黄的蜡烛,点燃放进灯笼内,便递给书生。
书生礼貌的笑了笑,提着灯笼消失在暗门深处。随着昏暗的烛光消失在黑暗,暗门吱吱呀呀的又缓缓合上,一切恢复之前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曾有人来过。
中年掌柜抿了口酒,又重新坐回柜台后面,不一会竟打起鼾声来。而先前书生放在柜台上的烛火钱,就这么孤零零的躺在桌面,体会着从未有过的冷漠。
待书生提着灯笼终于走到木梯尽头的时候,一扇精致的木门呈现在眼前,与先前所遇的种种或残破或肮脏的环境所不同,这扇木门上竟然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龙睛之处镶嵌着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临近,这颗夜明珠十分有灵性的自行亮了起来,将整扇木门照耀的通体洁白,宛若一扇白银铸成的银门,璀璨非凡。
面对眼前的奇景,书生俊俏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就习以为常,淡然的推开门后,便缓缓隐入其中。
“银门”之后,同样是一间金碧辉煌,古色古香的巨大雅间,万想不到这看似丑陋破旧的街边小店下竟有如此洞天。
雅间的东南角放着一个棋盘,淡绿色的盘身显得通体幽翠,一看就不是凡品,而棋盘之上的黑白子各个晶莹剔透,想必也不是家常之物。此刻正在对弈的两人就显得颇为滑稽,一人十分精瘦,双目炯炯有神,棱角分明的双臂被晒成了小麦色,显得健硕又充满活力。反观对面,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甚至是有些过于尊优,嫩白矮胖的身躯满是肥肉,将原本十分宽大的梨木椅子塞得满满的,只是此人的精神有些萎靡,微微谢顶的脑门下冒出来一个接一个的哈欠。
西南角摆着一架古琴,一位容貌清秀,衣着淡雅的紫衣女子正忘我的波动着琴弦,迷人的仙乐顷刻间充斥着整个屋子,让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西北角正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正一边缕着胡须,全神贯注的盯着墙上大气磅礴的山水画,显得十分痴迷。东北角处,实木座椅上,一个面色阴沉,但细看起来却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正闭目养神,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后,最先反应过来,机警的睁开双眼看了过去,见到是先前的俊俏书生后,年轻人原本阴沉的双眼顷刻间换成了恭敬的甚至略带些喜悦的神情,同时赶紧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说道,“二少爷,您来了。”
被年轻人这么一喊,紫衣女子的琴声戛然而止,匆忙站起身,行了一个见面礼。而一旁博弈的两人也起身走到俊俏书生身旁,稳稳的行了一个礼。唯有看画的老头依旧不紧不慢的盯着眼前的山水画,迟迟没有回头,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不在意。
被称之为二少爷的这个书生见老者对自己的到来无动于衷,却也不急不躁,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微笑,默默的看着那位正在赏画的老人。
先前阴沉的年轻人见此情景,微皱着眉头,正欲再次开口提醒,便见那个老人缓缓扭过头来,见二少爷正站在门口,赶忙满脸歉意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缓缓说道,“不知二少爷在此等候,老朽失礼了。”
“呈伯,你若喜欢,我买下来送到您府上便是。”二少爷笑眯眯的说道,这才缓步走入雅间。
“哪里哪里,二少爷不必费心,老朽谈不上喜欢,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被称之为呈伯的老人赶忙开口解释。
“二少爷,我们坐下来慢慢聊。”紫衣女子淡淡的说道,同时将正座的木椅拉开,示意俊俏书生坐过去。
“落姨,时候不早了,大家也都饿了,让他们上菜吧,我们边吃边聊。”二少爷也不谦虚,一屁股坐到正座之上。
“叫落姐,我哪有这么老?”紫衣女子嗔道,随即走到木门旁边,轻轻的拉了拉麻绳。
若单从长相来看,紫衣女子甚至都不够资格做这位书生的姐姐,不知道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认为他们是兄妹关系。想来定是这位女子驻颜有术。
见书生入座后,众人便也纷纷坐下,而先前下棋的两人中,那个有些谢顶的胖子率先开口道“不知二少爷今日召集我们前来是为何事?”
“龚叔,容在下先卖个关子,我怕现在说出来了,大家都没心思吃饭,他们家的雅间可不好预订,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预约,你可不能扫了我食欲。”二少爷似乎是专门来这里一饱口福的,并没有多少心思谈事情。
既然二少爷已经发话,众人便不再多问,而是闲聊起来。
“听说司马家的大少爷前几天在生意场上栽了个大跟头,不仅自己赔了个精光,还把他老子垫付的十万钠加也折进去了。”这次开口的是刚才下棋的另一个精瘦的中年人。
“庆哥,我怎么不知道?详细说来听听。”紫衣女子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同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身旁的中年男子。
被身旁的美女盯着,被称为庆哥的男子自然万分得意,当下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却被龚叔抢先开口道,“司马家想在冰城开拓市场,结果害人不成反被人坑。”
“谁这么大胆子,连司马家的大公子也敢动?”紫衣女子满脸惊讶,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
庆哥见状,刚准备开口解释,却又被先前的呈伯抢过话头,“听闻此事是由冰城当地的地头蛇虎头帮所为。”
“虎头帮?就是那个杀人越货、臭名昭著的虎头帮?”紫衣女子略感惊讶,“他们什么时候敢在四大家族头上动土了?”
就在庆哥第三次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先前一直未开口的那个年轻人沉吟道,“我看未必是虎头帮所为,能设计让司马秉恒这样的老狐狸栽跟头的定不是凡人,以虎头帮这群头脑简单的乌合之众,绝对想不出如此精妙的计谋,要么就是他们背后有高人,要么就是此事的主谋另有其人。”
“雨山,你的分析还是这么犀利。其实我知道这背后的主谋是谁。”众人先前闲聊时二少爷只是微笑品茶,手里把玩着墨黑扳指,唯有雨山开口后才淡淡点评一句。
“谁?”紫衣女子忙不迭的开口问道,同时其他几人也好奇的扭过头去。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欧阳俞枫。”众人无不挑高了眉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二少爷又紧接着补充一句,“据传闻此计是他身边的谋士所献,此人博览群书,胸罗万象,遇事冷静,处事果断,雨山老弟,跟你的风格很是相像啊。”
“此人姓甚名谁?”雨山饶有兴趣的问道。
“乔木!”
若说这饭桌上的众人,任选一个出来,在贤仁城里的人脉无不是四通八达,可听到乔木的名字后,竟没有一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各个都是一脸的迷茫与不解,唯有雨山的眼眸深处却闪现出一丝欣喜和敬佩之情,只是这个细节实在太过微小,估计连雨山自己都没有察觉,便消散不见了。
“乔木是谁?”庆哥好不容易逮个机会,赶紧开口问道。
“不知道,对于他的背景和身世,目前还一无所知。你们谁有意愿接下这个活儿,查一查他的身世背景啊。”二少爷开口问道。
众人听闻,一时都纷纷语塞,闭口不答。查出来没什么功,查不出却免不了一番责骂,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繁琐之事肯定没人干啊。
场面陷入了沉默与尴尬,过了许久,方才有一人缓缓开口道。
“二少爷,我来吧。对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我比较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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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官,读这一章难免会有轻微不适,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画面~~~但这一章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是一个埋得比较深的伏笔,在这里先卖个关子~~~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