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何鸿升开车带着常乐一家三口到了燕氏皮肤专科诊所。前来看病的人很多，常乐一家排了一个多小时才轮上。

常乐刚才排队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门诊室墙上贴着的宣传册，才知道燕教授原先是燕西省医科大学教授，后来任到燕西人民医院皮肤科主任，一直干到退休，资历很老。

燕教授给常小乐仔细检查之后，在处方笺上写了两行字，让常乐取药去。

常乐到诊所另一侧的小药房，把药单递了进去。片刻之后，里面递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袋子。

常乐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着八盒啤酒瓶盖儿大小的塑料盒子。他心里不禁怀疑：“远天远地费了老大劲来，就给开了这么点药，能管事吗？”

常乐带着药来到老教授跟前。老爷子说：“这是一周的用量。每天早晚各一次，把药膏均匀地抹在孩子起疱的地方。一周之后，也就是下个周六，你再来找我。到时，我会根据孩子恢复的情况调整药方。”

何鸿升又把常乐一家子送回宾馆。一进房间，两人便脱光常小乐的衣服，把药膏抹遍了他的全身。

常乐给母亲和岳母打电话报了平安，让老人们放下心来。

常小乐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常乐便对何鸿升说：“你自己出去转转吧，要不呆在宾馆里憋闷得不行。”

何鸿升说：“我在晋西有两个同学，晚上让他们请吃饭，顺便再把潘劲东叫上比划一下。”

常乐笑笑说：“那你们热闹吧，我就不去了。”

隔天早上，常乐还在睡梦中，方妍把他推醒，说道：“你快看儿子身上。”

常乐赶紧起身去看。只见常小乐身上起疱的疹子几乎都结了痂，有一些已经掉落在床上。两人欣喜万分。

常乐对方妍说：“这个燕老教授果真名不虚传啊。儿子在太行市医院花了二三千都没治好，现在只用了人家一盒药就见效果了。”

方妍倒显得很理智：“市医院的治疗也起了作用，但只是消炎、脱敏，没有除根。希望燕教授开的药能把儿子彻底治好。哎，你赶紧调到这儿来吧，至少能找上个好大夫。”

常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何鸿升昨天晚上喝多了，一直睡到十点多才醒来。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们退了房，到一楼餐厅随便吃了些，然后启程返回太行。

周一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常乐接到了潘劲东的电话。

潘劲东说：“我一上班就和帅处说了你的事。帅处还表扬了我，说我真会替领导分忧，他这一段时间快让材料给愁死了。帅处赶快又跟路处汇报。可是，路处的意见是，既然从地市选秘书，那就公开选，少一些人为操作的因素，免得将来落人话柄。他和帅处商量之后，决定把各地秘书们写的自认为可以的统统拿来过一遍，先初选几个。然后调看这几个人的档案，最终确定两名人选，再选调一年。一年之后，如果骆厅长和其他厅领导认可，就正式调入省厅。”

常乐一听，忍不住说道：“劲东，这和公开选拔干部的程序差不多了嘛。”

潘劲东笑着说：“咋不是呢。不过，省厅是大机关，规矩本来就多，这么做也是程序上的事。是金子总会闪光的，你要有信心。”

常乐说：“我这周五又要去省城给儿子配药，到时我把近几年写过的东西给你，麻烦你转交一下路处他们。”

潘劲东忙说：“那太好了，还有，这件事，我们要做在前面。”

常乐马上意会：“明白。”

周五上午，何鸿升给常乐打来了电话，问：“下午几点走？”

常乐说：“我想坐两点的火车，晚上八点到晋西。”

何鸿升说：“别坐火车了，车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司机嘛，嘿嘿，还是我。”

常乐忙说：“那怎么行，我还是知道规矩的，不能再和邢局长张口了。”

何鸿升说：“谁说和老邢张口了，这车是我借的。”

常乐纳闷：“你借谁的车？”

何鸿升说：“我朋友的，他做烟草生意，新换了一辆宝马730，我正好帮他磨磨车。”

常乐说：“那就更不合适了，怎么能够借人家的新车呢。不行，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自己坐火车走吧。”

何鸿升说话声音大了起来：“你说你麻烦不麻烦，那么多心干嘛。你家小乐明明不能坐火车，你非要坐。再说了，宝马车我已经开上了，还没过够瘾呢。两点钟你家楼下见，就这么定了。”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常乐心想：“何鸿升可真够意思。”

何鸿升开着宝马车奔驰在新修的燕京高速上，车内宽敞安静，坐着很舒服。

常小乐被主副驾驶座位中间一长排红红绿绿的按钮和灯光吸引，几次想爬过去摸着玩儿，被方妍制止了。

何鸿升说：“你家小乐真是好多了，上个星期见的时候还满脸痘痘，现在脸上都快掉光了。”

常乐说：“咋不是呢，这回算是找对大夫了。”

宝马车进了晋西城内，何鸿升把车直接开到了省厅宾馆。

常乐开玩笑说：“何主任的记性就是好，才来过一次就轻车熟路了。”

何鸿升也装得一本正经：“哎呀，也不看我拉的是谁？这么大个主任坐在车上，我要是拉上到处瞎转，你回去随便一拨，我们清江区的工作又得往后出溜（下滑）好几位。”

常乐摇摇头，指着何鸿升说：“我是喝也喝不过你，说也说不过你，服了。”

常乐办完入住手续后，让方妍和孩子先在屋里呆着，他和何鸿升则到主楼去找潘劲东。

常乐见到潘劲东，把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交给了他。潘劲东打开夹子，大致看了看，又仔细归拢好，便领着常乐去见路处长。

路奇不久前接替马贵成为省厅综合处处长。他见了常乐，热情地站起来握了手，又指着茶几上摆着的七八筒形状不一茶叶筒问道：“喝什么茶？我这儿有普洱，铁观音，毛尖。”

常乐客气地说：“随便吧。”

路奇笑着说：“那你可为难我了，我这儿什么都有，就没有随便这种茶，呵呵。”

常乐被路奇的平易近人打动了，刚进门时那种紧张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潘劲东接过路奇手中的茶壶说：“我来吧。”同时把常乐准备好的文件夹递给了路奇：“这是常乐这两年写的，请您过目。”

常乐注意到，潘劲东和路奇说的是普通话。心想：“如果自己真的来了省厅，是不是也得学说普通话呢？这倒是件麻烦事情。”

路奇把常乐准备的材料从文件夹里取出来，一份一份认真地看着。常乐觉得，路奇这个人素质应该比较高。他这种态度，一来是对选人的慎重，二来也是对常乐的尊重。

常乐和潘劲东慢慢喝着茶，他始终端正身形坐在沙发上，不敢随意。他注意到，路奇在看材料的过程中，时不时地抬起眼皮瞟上他一眼。

路奇认认真真地看了二十多分钟，然后把材料又都归整到夹子里，站起来递给潘劲东说：“你再给帅处看一下。”

路奇微笑着对常乐说：“你的稿子我认真拜读了，确实写得不错。而且，我发现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这一点很难得，也是我们选人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你先回去，等我们把各地的情况摸排以后，再和局领导汇报定夺，好吧？”

路奇说完伸出了手，常乐赶紧上前握住：“给路主任添麻烦了。”

路奇说：“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能毛遂自荐，主动来找我们，我们还得感谢你呢。”

常乐对路奇的第一印象挺好，心想：“人家省厅综合处处长和我素未谋面都那么随和，金勇军仅仅是太行市局办公室主任，却成天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二百块钱似的。这就是差别啊。”

常乐虽然只和路奇见过这一面，但他凭着直觉，认为路奇会是自己成长道路上的又一位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