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就命令大开南门迎军,太子一身戎装,骑着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年的军队历练给他俊俏的脸庞多添了几分锐气,二皇子奉命出城迎接,看到这样的太子,也不禁吓了一跳,明明在京中两人看着差不多,怎么短短一年功夫,太子身上居然有了上位者的气息?
京中的百姓自发聚集起来,争先恐后的想一睹太子殿下的风采。
“太子殿下长的真好看,还能上阵杀敌,真是英武不凡!”花痴的小娘子脸色微红,抽下发间的绢花就向太子扔了过去。
“若是能随侍在太子左右,哪怕是做个奴婢,我也欢喜!”又一个萌动春心的小娘子扔出了香囊。
这一下仿佛提醒了众人,小娘子们纷纷解下身上的香囊,绢帕,扔了过去。一时间街上香囊绢帕满天飞,年轻的儿郎们仿佛也受了感染,扯下佩带,折扇也冲着太子飞去。
有好事者拦住一个要扔折扇的郎君,问道:“小娘子们是看上太子俊俏,你这郎君怎也上赶着扔东西?”
小郎君闻言一笑,还是抓紧时机把折扇扔了出去,才道:“小娘子能自荐枕席,我为何不能毛遂自荐,跟着太子做个幕僚?太子文能兴邦,武能安国,是我大夏之福!”
“对对对,有这样的太子是我大夏之福,太子威武!”
不知谁起了头,百姓们也跟着唱和起来:“太子威武,大夏之福!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皱皱眉,父皇一直对他多有不喜,如今他得胜回朝,本打算低调一些,没想到居然有人恶意拨动百姓,让自己陷入这尴尬的局面。
太子不得不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数万人的队伍停了下来,唱和的百姓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一时间热闹的东大街鸦雀无声。
太子才正色开口道:“近年来,我大夏多舛,然依旧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此番与匈奴开战,我军能大获全胜,全赖我皇圣明,能挥斥方遒,任人唯贤,孤只是代父出征,不敢居功,得此明君才是我大夏之福,社稷之福!”
几句话把功劳全堆到了皇上身上,底下的百姓更激动了,全都跟着太子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下来,口中唱和到:“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皇子跟着太子跪拜,却险些咬掉了自己的后槽牙,之所以把太子进城搞的如此容重,为的就是给他带个功高震主的帽子,结果被太子这么一搅和,反倒给太子立了座虚怀若谷,不骄不躁的牌坊!
顺利抵达皇宫,太子卸甲解剑后带着匈奴王一起进了大明宫。此时早朝早就结束了,但皇上和重臣属依旧在这里等着。
皇帝已有一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了,见他虽然黑瘦了些,但双目炯炯有神,人也比之前精壮了不少,心中十分满意,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问了匈奴王俯首称臣的事。
和谈的条约是早就协商好的,如今只是走个形式,很快双方就达成了协议,皇帝龙颜大悦,先请匈奴王及其随从到四夷馆先修整一番,等正月十五为其举办接风洗尘宴。
众人散后,皇上单独留下了太子。
“逸儿,你是不是还在怨父皇?”
自从记事以后,太子就再也没有听过皇上叫自己的乳名,总是太子太子的叫着,突然间换了称呼,太子都有些不太适应。
“儿臣不敢。”太子躬身行礼,仪态规矩,无一丝错处。
“唉,罢了,你去看看你母后和皇祖母吧,她们在万寿山,过年都没有回来,这整个皇宫只有朕一个人。”
太子呼吸一窒,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这偌大的皇宫,后宫佳丽三千,父皇什么时候一个人过?倒是母后,经常一个人,总爱默默的坐在御花园角落的一个凉亭里,一坐就是半天。
太子低着头,皇上看不见他唇边讥讽的笑,但能感觉到儿子和他之间的隔阂,罢了,只要再等几天,他就能像一个正常的父亲一样,把自己的爱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只要再等几天,他就可以像新婚时那样,把爱妻拥入怀中……
正月十五夜,大明宫偏殿,皇帝大宴群臣,为太子和匈奴王接风。皇宫大宴,四品以上官员都可以带着嫡妻和成年子女参加,其实也可以说是一次相亲的好机会,但这次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只带了儿子,似乎故意把女儿忘在了家中。
开玩笑,听说匈奴王尚未娶亲,万一皇上心血来潮,来个赐婚怎么办?在座的各位可都还没有忘记两年前来自紫竹国的哈奇士王子,这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横空出一位安遥郡主了。
皇后仍旧在万寿山为西北死去的将士们祈福,皇上身侧坐的是慧妃和蓝妃,其余有品级的嫔妃都坐在后方,双眼愤愤不平的瞪着慧妃的背影!
虽然定北侯下狱,却未获及慧妃分毫,看皇上不是低头含笑的吃下了慧妃夹的菜?以前慧妃就仗着家世好颇得皇帝宠爱,如今定北侯都进了大牢,她怎么还有闲情打扮的腰枝花展来勾引皇上?真是个贱人!众嫔妃在心中狠狠的咒骂着慧妃。
坐在一旁的蓝妃却不动声色,她一身湖蓝色的宫裙与头上的蓝宝流苏辉相互辉映,仿佛坠若人间的蓝精灵,一颦一笑都带着仙气。
蓝妃夹了一筷子套四宝放到皇上的玉碗中,柔声一笑,问道:“皇上尝尝,臣妾夹的是什么肉?”声音婉转莺啼,如天籁之音。
这套四宝是一道开封名菜,最外层一只鸭,吃完里面有个鸡,接着是个鸽子,吃完里面还有一个鹌鹑,个个通体完整,无一根骨头。四只全禽层层相套,鸡、鸭、鸽、鹌鹑之浓、香、鲜、野四味于一体,让你分不出口中是什么肉。
皇上心情不错,顺手拿起筷子捻起放到了口中,果然没有分辨出来,笑道:“这道菜做的十分鲜美,朕实在是分辨不出来。爱妃可能分辨一二?”
自有机灵的丫鬟夹了一筷子放到兰妃面前,兰妃只需伸出芊芊玉手执了筷子送入樱桃小口即可,美人用膳自然是秀色可餐,何况蓝妃这样的人间殊色。
“臣妾也品不出来呢,这鸡鸭鹌鹑的在一个锅子炖久了,竟是一个味儿,怪不得人说近朱者赤呢,惠妃姐姐你说是不是呀!”蓝妃说完,自然的拿起公筷替慧妃夹了一些。
慧妃的脸被打得啪啪直响,定北侯被抓,二皇子和她被撇的很干净,皇上只是也只迁怒了她两日就恢复了宠爱,甚至比日前更甚,这蓝妃如今不就是借着这道菜,骂自己和定北侯蛇鼠一窝嘛!
可偏偏兰妃只是说菜,半个字没有提人,你就是想骂回去,这找不到理由,只能把苦果咽到自己肚里,还得陪着笑脸称好,慧妃把嘴里的肉当成是兰妃狠狠的嚼了几口,才说道:“果然不错,妹妹真是有心了。”
太子与四皇子坐在皇上左下首与二皇子、三皇子遥遥相望,他抬抬眼皮,就看到皇帝凄切和乐的一幕,又想到几日前皇上说的孤独,讥讽地笑了笑,也不知过了今晚,皇上还会不会对着慧妃这般深情?
钟定尧和江怀敏就坐在太子身后,他们已得到确切情报,今晚上二皇子和沐恩侯就会动手,如今皇宫内外已经织就了一张密实的大网,只等着最后收网了。
殿外传来吵嚷声,隐约能听清是内侍特有的尖嗓门在叫“走水了,走水了,宣德门走水了!”
殿内的歌舞停了下来,大家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皇帝。
二皇子主动站出来:“殿外如此吵嚷,不知出了何事,儿臣先去看看吧?”
皇上点头应允。
二皇子转身,大步流星的踏出殿外,但他没有向着火光冲天的宣德门走,而是侧身进了偏殿后面的一个厢房,里面已有一位身着禁卫军统领服饰的大汉在这里等着了。
“怎么样?”二皇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兄弟们都进来了,只是去万寿山的还没有传回消息来。”禁卫军副统领王海山人如其名,像座山一样强壮,但心思却十分缜密,今晚上似乎太过顺利了,只是万寿山那里……
二皇子决断的挥挥手:“算了来不及了,只要我们取得了皇宫的控制权,万寿山那边也蹦哒不出什么花样来,跟我来吧!”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二皇子带着王海山又回到了偏殿,站在众人面前,王海山的刀尖还滴着血。
二皇子一脸惊慌失措的指着太子道:“父皇,太子谋反了,殿外都是钟家军的人,是王统领拼死才护住了儿臣,才能进来通风报信!”
听到谋反二字,殿中的人都变了脸色,慧妃借机推开兰妃,护在皇上身前,口中叫嚷着:“快护驾,皇上有咱们的皇儿在,一定不会让歹人得逞的!”说完,还冲着太子的方向使劲眨了眨眼,恨不得直接就说太子是歹人了。
太子周围的人已经做鸟兽状四散开来,只有钟定尧和江怀敏若无其事的坐在原位,仨人仿佛看戏般的盯着二皇子。
四皇子本欲起身,念及平日里母妃的告诫,最终还是没有起来,但也不着痕迹的向后移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