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佳节,终于在某个炎热的夏季来临了,为什么说某个呢,因为宋含章很少记日子,对于时间,从来只有模糊的概念。
这天一大早,她就被赵雨霖揪起来,梳洗打扮,一大帮人跟在后头忙东忙西。宋含章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头,一阵无聊的心思上涌,就把手里正摆弄着的玉冠给砸了。
“哎呀!”赵雨霖惊得叫出声来,宋含章拉住她,道:“别紧张,还有备用的。”
“公主!”对方居然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的任性,宋含章无所谓地抿抿嘴:“手滑给摔的。”
赵雨霖欲言又止,想了想,就匆忙转身,让人找另一个备用的来。
宋含章踢了踢脚下的碎片,几个宫人上前收拾,她笑道:“你们几个看着面生,是王后娘娘派过来的?”
“回公主的话,是陛下的意思。”
“哦。”
宋含章作弄的意思瞬间消减下去,摆摆手,道:“随便收拾收拾就行了。”
几人连连称是,将地上的碎片弄干净,便悄然退下了。
赵雨霖小心捧着另一个玉冠,走到宋含章跟前,道:“坐好,我给你戴上。”
“你又生气了?”宋含章转了个面相,正对着铜镜,笑着,“我都要嫁人了,你就不能让着我点?”
赵雨霖无奈:“什么时候需要我让着你了?”
“任何时候。”宋含章大言不惭地仰起头,被赵雨霖按住:“别动。”
一时沉默。
许久以后,宋含章念起那个闷热的下午,那个即将出嫁,对镜梳妆的时刻,大概是她这一生中,最难得、最温馨的的回忆了。以至于后来种种热闹景象,通通不做了数。任他鲜衣怒马正少年,任他高官厚禄美世家,到头来,不也就是繁华梦一场,做了史书上的几笔荒唐话?
彼时的宋含章并不会算计到百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天意会如此残忍呢?
林岁安合上卷轴,与花不寿对坐,思绪万千,谁都没有多话。花椒睁着他圆溜溜的眼睛,一会看看他的主子,一会儿看看他的小桃姐姐,一阵躁动,为什么都不说话了?
“椒椒,你出去一下。”林岁安吩咐着,“顺便把府君大人请过来。”
“好。”花椒小声地应着,爬起来往门口走,花不寿忽然叫住他:“椒椒,和府君大人说一声就好,你要是饿了,先去找你荞麦婶婶。”
花椒鼓着嘴巴,不满地嘟囔着:“我不饿!”说罢,他就推开门,“砰”地一声给带上了。
“你家小孩脾气有点大啊!”
“惯坏了,没办法。”
“唉——”林岁安长叹一身,就仰面躺倒在地,“真是个可怜的故事。”
“想帮她?”
“不。”林岁安伸直胳膊,注视着自己的手指,轻蔑地笑着:“自作孽,不可活。”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弄回来摆在自己楼里啊!”林岁安猛地坐起来,一副天真的笑容,“这么好的琴师,能给我赚多少钱啊!你说是不是?”
花不寿狠狠翻了个白眼,道:“见钱眼开!”
“哼!”林岁安也不欲与他争辩,装模作样地掐起了手指,道,“我看啊,那姑娘,一定是个钱罐子!那程老板出手阔绰,肯定来头不小,我明天派人去探探底细,过几天把那香尸弄回来,狠狠敲他一笔!简直不要太开心!”
花不寿竟无法反驳她的逻辑,讹人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恐怕良心真给什么东西吃了。
“你的计划挺好,但怎么去弄回那个香尸呢?”
“尹阙啊!”林岁安满不在乎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志在必得,花不寿看了眼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泰山府君,缩了缩脖子。
“你确信?”尹阙哑然失笑,林岁安又是一倒,抱着人的大腿,叫唤着:“你不去,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你忍心让我挨饿受冻吗?”
“不忍心。”尹阙笑着,缓缓蹲下身子,林岁安一滚,就躺进了人的怀里,“不忍心就好,回头,你把那个宋含章弄回来,辛苦钱从我这儿出!”
花不寿啧啧两声,尹阙笑着:“我看这个不现实,你不如先去和那位程老板碰个面,沟通沟通,让他行个方便,对你的名声也有好处。”
林岁安撅着嘴,道:“上次在点星阁,他让我这么没面子,这回为什么要我先去?我没让他来求我,就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那林楼主再退一步好不好?”尹阙温和地哄着她,林岁安抬了抬眉毛,慢吞吞地点头道:“那,好吧。”
花不寿眼睁睁地瞧着他们打情骂俏,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笑道:“都谈好了?好了,我就去安排了啊?”
“一起去吧,有什么事儿好商量。”林岁安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一动不动赖在人怀里,尹阙无奈,一把将人抱起,道:“走吧,我的林楼主。”
“那可不行,这么出去被人看见都不好啊!”林岁安微微红了脸,就蹦哒了下来,绕着人转了一圈,才挽住尹阙的胳膊,道,“走走走!”
花不寿又想翻白眼了,但生生忍了下去,待走到门口,发现花椒蹲在门后面,低着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花不寿将人拎起来,笑着:“我的宝贝儿不哭,跟我来。”
花椒转眼就变成了一只白狐狸,趴在了人背上,尾巴圈着人的脖子,花不寿觉得有点痒,便蹭了两下,适应了一会儿才追上林岁安他们。
荞麦正在前头照顾生意,林岁安过去吩咐了几句,就转身出来,花不寿对着这位婶婶点头微笑,荞麦亦是欢喜的模样。小狐狸吐吐舌头,就又乖乖趴好。
“我和荞麦说了,今天不回来吃晚饭,我和尹阙出去逛逛,挑点儿好东西给人带过去,多多你负责去打探一下那位程老板的底细。”
“好。”花不寿点点头,他可不想戳穿友人的小心思。
林岁安解下自己的荷包,递过去:“椒椒要吃什么,你就给他买。”
“我有钱,你忘了我是谁了?”
“你是福神,不是财神!”林岁安将荷包塞到小狐狸卷起来的尾巴里,道,“更何况,在凡间用那种法术,不厚道!”
“好,听你的。”花不寿美美地接过,谁说他要用法术的,他有私房钱啊!傻姑娘!
“那就这样了,晚一点再商议。”林岁安小手一挥,就带着人出门晃荡,花不寿则去调了几个人来,分头去搜罗,而自己背着小狐狸,去佩城最有名头的酒楼吃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