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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异术

2017-04-15发布 7797字

就这样又平平淡淡的过了两个多月,镖局重新恢复了以往的老样子,毛子依旧时不时的走一趟短镖,乔戒依旧时不时的挨一顿胖揍,原因不是药方记错了就是又搞混了药性,铁教头依旧时不时的大着嗓门对三兄弟的武艺指点一二,俞枫也依旧杳无音信,似乎每天都有一万件事情需要他处理,唯一改变的似乎只有两人。

乔木与墨墨。

乔木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两兄弟好好吃过饭了,连小恭的功课也落下了数日,虽然小姑娘心中有些着急,但通情达理的她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丝毫,反而找了各种借口安慰自己,替乔木开脱。

其实乔木也是有苦难言,自从一手策划扳倒了风驰镖局之后,俞枫对其是亲睐有加,将镖局内大大小小的事情统统交由他处理,每月的薪水也足足翻了五倍之余。但如此以来,各种繁杂琐碎之事便将他的手脚束缚的死死的,整天为了镖局内外的各项事务忙的是不可开交,有时候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授课识字。

但相比之下,墨墨的突然转变就显得颇为令人诧异和不解。大概是从那次庆功宴的醉酒之后,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对三兄弟的态度由冷变暖、由坏变好,转变之快、时间之短,一时间令人难以接受。有一次,在毛子的怂恿下,乔戒鼓足了勇气憨言憨语问墨墨为何突然对他们三兄弟的态度如此之好,结果自然是被暴打一顿,悻悻而归。

这日,还没入冬,第一场初雪就毫无征兆的来了,鹅毛大小的雪花簌簌的落在地上,将原本肮脏的地面裹上了一层亮亮的冰晶,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掩盖住以往的各种痕迹。

大雪一直从子夜下到正午时分,雪停之时,蒲茵冰城银装素裹,变成了真正的梦幻之城,足以没膝的积雪上,无数的儿童聚在一起欢笑着,打闹着,堆雪人、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

一个不留神,一枚硕大的雪球迎面袭来,让路过的乔木猝不及防,顿时挨了重重的一击,捂着脑袋,呆站在原地。

“哎呀呀!这位公子,您没事吧!”一个妇人满脸歉意的从旁边的屋子跑了出来。

“小丰。。。”乔木呆站在原地,嘴巴里喃喃低语,眼神变得异常空洞。

“什么?”妇人满脸疑惑,以为此人被雪球砸傻了。

“没什么,我很好。”乔木回过神来,赶忙擦了擦脸上的雪水,开始四下寻找袭击自己的人。

见并无大碍,妇人长吁了一口气,转而厉声冲着一个雪人大骂道,“小兔崽子!快出来道歉!你再这般胡闹,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片刻,雪人身后伸出一个满脸惶恐的小脑袋,一个约摸着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孩极为不情愿的走了出来。

乔木又是一个恍惚,十年前的场景如过电影般历历在目。当下赶忙调整了呼吸,也不答话,快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由于大雪封路,除非万分紧急之事,很少有人再来镖局,冰城内的居民们都开始张罗着过年的准备了。镖局内的生意自然清淡了不少,大家难得有个休息时间,围着火炉,或喝着小酒,或吃着花生,谈天论地,好不快活。

心神不定的乔木推门而入时,大家也只是瞄了一眼,便自顾自的继续聊着,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此情正和乔木心愿,他拿了条厚厚的羊绒毯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后,方才惬意的斜靠在火炉旁,半眯着眼睛,时不时的拿起桌上的花生米塞进嘴里。

一旁的铁拿山,往日里因为职务的关系,与他人的距离走的并不太近,此刻一个人正落寞的在角落里喝闷酒,见到乔木走进来后,自然万分高兴,大大咧咧的便走了过去。

“兄弟,来,喝一口暖暖身子。”铁拿山摇醒了乔木,不由分的将一碗烈酒递了过去。

乔木微微调整了下心情,盛意难却之下,端起酒碗刚喝了一口,便觉如同一把烧红的刀子滑过咽喉与食道,最终融化在胃中,顿时感觉周身的寒气被逼退了不少。

“铁大哥,找我有事吗?”乔木淡淡的问道,虽然眼眸不再空洞呆滞,但眉目之间还是有一抹愁云。

“兄弟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和眼界,更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真是令铁某佩服啊。”铁拿山显然无事,只是闲来无聊而已。

“哪里哪里,铁大哥过奖了,我只是多看了几本书而已。”乔木摆摆手,谦虚的答道。

“哦,对了,铁大哥,有一事困扰我许久了,正好借此机会向你请教一二,还望你帮我答疑解惑。”看这架势,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套话机会,乔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什么答疑解惑的,兄弟太抬举我了。你阅历这么广,你都搞不懂的问题,只怕我更不懂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知道,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铁教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同时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想听听连这个智多星都搞不懂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我们跟墨墨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乔装成一个老人,这个事你还记得吧?”乔木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这还是我的主意呢。。。”说到这里,铁教头自知失言,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拉了下来,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同时心虚的看向乔木。

“哈哈,铁大哥你不用多心,我只是好奇而已,丝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还有晚测试中,墨墨操控的那条蓝色火蛇是怎么回事?我也略微的翻看过几本习武方面的书籍,但却对此一无所知,还请铁大哥帮我解答。”

听闻此言,犹豫不决的神情在铁教头的脸上一闪而过,乔木看在眼中努力表现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这位六尺大汉略微迟疑后,似乎终于说服了自己,轻声嘟囔句,“其实这早就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紧接着,铁教头清了清嗓子,又将杯中的小酒一饮而尽,方才开口道“如今赫赫有名、如雷贯耳的四大家族想必你们早就知道吧。”

这时毛子跟乔戒也走了进来,两人将棋盘放在邻桌,看这架势肯定是要厮杀一番了。顾虑之色在铁教头的脸上一闪而过。

乔木权当没看见,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听说了一些,不是很了解,就知道俞枫大哥是欧阳家的人。”

“对,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天下如此之大,为何单单这四家能鹤立鸡群、脱颖而出呢?”铁教头问道。

“莫不是因为他们经营有道或是有什么机缘巧合?”毛子脱口而出。

“机缘巧合也好,经营有道也罢,这都只是一方面,而真正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姓氏。”

“姓氏?”正在下棋的乔戒脱口而出。

“怎么,你知道?”铁教头也略感惊讶的扭过头去,看向乔戒。

“我学药的第一天,夏婆婆就告诉我说,想成为真正的炼药大师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最终的制约因素不是刻苦和天赋,而是血统与姓氏。”乔戒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夏婆婆说的还不够全面,这句话不仅适用于炼药,同样适用于习武。你们可知,拓卜术、炼药术和摄念术这三种秘术,历来只有四大家族的子孙后代和为数不多的外姓人才有资格学习和掌握。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二百年来四大家族才能坐稳自己的权势和地位。”铁教头解释道。

“为何是二百年来?二百年之前呢?”乔木第一次发话,似乎并没有被秘术神奇所吸引,反而对铁教头随口说的这个时间很感兴趣。

“铁大哥随口说说嘛,又不是真的只有二百年。”不待铁教头开口,乔戒率先抢答道,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乔木问此话时,铁教头那眼眸深处的后悔之色。

被乔戒这一掺乎,原本近在咫尺的答案就这么轻易飞走了,如果再追问下去必然会引起铁教头的察觉,而且即便是最终得到答案,也不一定是实情。

乔木不由声色的狠狠瞪了乔戒一眼,思绪却飘了很远。

十年前刚刚拜师没多久,乔木就发现师父的藏书丰富至极、种类繁多、五花八门,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人文历史、权谋政治,无一遗漏,真可谓是包罗万象。本就嗜书如命的乔木自然不会放过这场知识盛宴,当下便抽出一本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书中记载的内容果然精彩异常,但唯独讲至二百年前时,却戛然而止。起初乔木以为这是孤本残卷,可能之前的内容遗失掉了便也没在意。然而随着翻阅的书籍越来越多,乔木渐渐发现不管新旧与否,毫无例外的每本书籍之上都对二百年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在避讳着、隐瞒着什么。乔木为此也曾多次问过老王头,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老王头总是说,这个问题的答案该他知道时,自然有人告诉他。乔木寻思着,这应该是十年来除了自己的身份外,师父唯一不曾解答的问题。

“哈哈,这三种秘术我也曾听闻一二,正好闲来无事,说出来大家解解闷。”铁教头果然巧妙的避开了乔木的提问,笑呵呵的说道。

失望之际,乔木只能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在当前的谈话中,毕竟多了解下秘术也没什么不妥。

“先说炼药术吧。。。”

铁教头刚准备说话,便又一次被乔戒打断。“铁大哥,炼药术直接跳过吧,就是简单的熬制草药而已,没什么意思。”

“我怎么教你的?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随意打断,你才学几天,就敢口出狂言给炼药术论断?”乔木心有不悦,厉声数落着自己的弟弟。

乔戒虽然感觉自己有些委屈,但只是缩了缩脑袋,闭口不言。

“铁大哥,你说吧,我都等不及了呢。”毛子开口替乔戒解围。

铁教头听闻,摸了摸乔戒的脑袋,哈哈一笑,说道“你哥训你的一点不错,你现在学的只是普通的医术而已,距离真正的炼药术还差的远呢。”

说完,铁教头将空空如也的酒瓶放在脚下,斟了碗热茶后,方才说道“点石成金,浴火重生,肝肠寸断,坦诚相待,这就是最出名的四大魔药。”

“点石成金是什么?”听到这四大魔药,乔戒又重新激动起来。

“据说随便拿块石头,放在这种药剂中熬制七日,便能得到一块金石。”

“哇,那岂不是发大财了?我一定要好好学这个!成为冰城首富!”说此话时,乔戒意气风发,仿佛自己已经是首富一般。

铁教头哈哈一笑,提防之心顿时降低了许多,揉了揉乔戒的脑袋,“成首富了可别忘了你铁哥,别的不要求,酒管够就行。”

“那浴火重生呢?”乔木不想让听他们这般胡诌下去。

“浴火重生又名竺心丸,不管你伤的再重或中毒再深,即便是将死之人,一旦服下此药,便能瞬间恢复体力,战斗力更是成倍增长。”看着三个少年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期待,铁教头赶忙补一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服用此药,一旦药丸入口,必死无疑,到时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你咯。”

“那肝肠寸断该不会真的让肠子一点一点的断掉吧。”乔戒心有余悸的问道。

“当然不是,比肠子断掉更痛苦,那是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夹杂着令人发狂的瘙痒感,仿佛是九幽之下的炼狱,又如末日熔岩中的火池,啧啧!”看着乔戒惊恐的眼神,铁教头甚是满意。

“你体会过?”乔戒急不可耐的问道。

“我若是体会过还能坐在这里给你们讲故事吗?”铁拿山笑骂道,“此药又不是剧毒之物,服用后不会致人死亡,但却比竺心丸更让人心有余悸。”

“哦?莫非人都疯了?”乔木问道。

“也不全是,挺过去的人最后都疯掉了,挺不过去的当场就自杀了。”铁拿山幽幽的说道。

“。。。”兄弟三人猛灌了一口茶水,试图缓解心中的不适。

“铁大哥,那坦诚相待又是什么?”毛子也不想在肝肠寸断上过多停留。。

“这个药比较稀少,自从上一个炼药大师去世后,我就再也不曾见到过。至于功效嘛,顾名思义一旦服用此药,即便是内心深处最私密的事情,也能问出来。”说完此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铁教头扫了乔木一眼,而后者正一脸坦然的喝着茶。

“千万不能让我哥得到此药,不然我的零花钱藏在哪里就都被他知道了。”乔戒童言无忌。

“床头的罐子下面,左脚的鞋垫下面,窗户上第二个花盆的下面,我说的可对?”乔木放下茶杯,一脸坏笑。

“你竟然都知道!我今晚要重新换地方!”乔戒气恼的叫到,满脸的惊恐。

“你就那几个钠硕,至于这么大费周折吗?赶紧听铁大哥讲故事。”毛子刻意突出故事二字,暗示着三人只是听着消磨时间而已,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接下来铁教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慎言慎语,“至于拓卜术嘛,是习武之人用来提升自己战斗能力的,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无法一一而论,就比如说我而言。”说着,铁教头便撸起了自己的左袖,露出微黑粗壮的左臂,一看就是经常习武之人,肌肉棱角分明,皮肤黝黑粗糙,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刀痕、剑伤、锁印,似乎十八般兵器挨个用了个遍。

“铁教头,你早些年可没少受苦啊。一定是经常被人揍!”毛子摸着铁拿山的胳膊,笑嘻嘻的调侃道。

铁教头当下也不啰嗦,开始运气发功,憋着一口气要给自己找回些面子回来。

却见他微皱眉头,面露痛苦之色,身体也有些发抖,仿佛体内安了个发动机般开始高速运转。原本黝黑的皮肤渐渐变成了如岩石般的土灰色,夹杂着大量细微的裂缝遍布在手臂表面,“摸摸看。”铁教头笑道。

“哇,好坚硬啊,真的跟石头一样。”乔戒先是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敲了敲石臂,满脸惊讶之余,随即换上了一副坏笑,顺手拿起桌上的核桃放在石掌之上,只听咔吧一声,铁教头微微用力,坚硬的核桃被捏的粉粹。

“以后有核桃吃咯!”乔戒兴高采烈,相比于岩化过的手臂,显然对核桃更感兴趣,搞的铁教头在一旁郁闷不已,只能闷闷的变回原样。

“你不是说只有四大家族能修习吗?为什么你也可以啊?”乔戒一边吃着核桃,一边惊讶的问道。

变回常态的铁教头面露疲色,仿佛刚刚负重跑完了几里路, “我后面还有半句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你怎么忘记了?”

“外姓人要怎么样才有资格学习?”毛子好奇的问道。

“签订血契。”铁教头淡淡的说道,“即立下重誓的同时在体内栽下“契种”,只要违背誓言,“契种”便会在体内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好神奇。”乔戒不由的说道,已经将手中的核桃吃的干干净净。

“神奇个屁。”铁教头没好气的说道“我说的生根发芽可不是打比方,是真的会在你的体内长出一棵小树。你想想看,若是从你的体内长出一株狗尾巴草,而且还是一点一点的慢慢长,你还能活?”

“呃。。。”乔戒一怔,随即缓过神来,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那摄念术呢?”毛子紧接着问道。

“这个我也了解的不多。”铁教头面有难色的说道“这种秘术,修练的过程艰险无比,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故而愿意修习的人少之又少,听闻修炼有成之后,能操控人的意识还能改变容貌,反正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技能,一般人都不愿意触碰,平时也基本用不着。”

乔戒还准备再问些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透过门窗骤然响起。

“有人在没?”一个驼背的小个老头,不知何时进了房门,此刻正站在台前,看样子应该是从家里徒步走到这里的,肩头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穿了一件破旧的羊皮袄,左手拎着一个满是积雪的布袋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在,您有什么要运送的吗?”毛子迅速将桌子上的花生皮和核桃壳打扫干净,换上一副职业的微笑。

见有顾客上门,铁教头嘟囔一句要去后院扫雪,便拿起扫把,从后门走出。而乔戒也跟着跑了出来,似乎对那个点石成金依旧十分感兴趣。

“你们这里能送药吗?”老人问道。

“可以啊,你要送到哪里?”毛子问道,这种大学纷飞的鬼天气,能来走镖的定是万分紧急之事,更何况老人出口就问能够送药,显然是有治病救人之需。

“送到城北的张家,这是地址。”说着,老人将一个皱巴巴的纸张递了上去。

“好的,距离不远,收费十钠豆,明晚前送到。”毛子瞟了眼地址,熟门熟路的说道。

“不行啊,这是救命的药材啊,张家的媳妇儿难产,我们家白老大夫少带了一味药,让我火速回店取,现在这药材是取回来了,可是往回赶的时候马蹄子崴到雪窝里,断了,我一个孤寡老人,只能徒步到你们这里求救了。”老人急的差点跳起来,原本满是褶皱的脸庞更是变成包子状。

“老人家你别着急,我这就去,你先在这里休息下。”毛子二话不说披上外衣,拎起布袋子就往外跑去。

“你路上小心。”乔木心中隐约感觉有些蹊跷,还想说什么,毛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学色之中,。

待毛子走远后,乔木安顿老人在炉火旁坐下取暖,又贴心的给老人倒了一杯热茶。

老头双眼不住的左右瞄了瞄,乔木看在眼中,当下心中了然。

“老人家,你有没有暖和点?”乔木颇为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谢谢你,小伙子。”老头颇为感激的回道。

“你们家的马瘸在雪地上,要不要帮忙把它先抬起来?这大冬天的若一直躺在雪窝里,可能要冻僵啊。”乔木又问道。

“不用,不用,让它先呆着吧。”老人又抿了口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马在冰城的哪里被崴了啊?雪窝这么深,以后我也多注意下。”乔木喝着茶,随意的问道。

“麻子铁铺旁边,一尺多深的雪呐!唉,也怪我太着急,没看清楚路。”老人无奈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袋锅。

待老人装好烟,乔木懂事的用火钳夹起一枚拇指大小的火炭递了过去。

似乎是不经意间,眼看着即将碰到烟袋锅的火红木炭,就这样一不小心从火钳中滑落下去。

乔木来不及阻止,只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火炭就这样径直的冲着老人的羊皮袄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两根粗糙的手指凭空出现,稳稳的夹住了下落的火炭,然后随手一扔,火炭准确的落在了火炉之中。

“哎呀,老人家,实在是抱歉,都怪我太粗心。”乔木说着,站起身来,向老人走去。

老人脸色略微一变,赶忙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没事没事,又没烫着我。”

乔木退到门口,挡住老人的去路,冰冷的言语如天外的飞雪,“你是谁?”

老人先是一怔,继而满脸惊讶的说道“我是马夫啊,刚才还让你们送药材来着,你怎么忘记了?”

“你不是马夫,说吧,你到底是谁?”乔木懒得啰嗦。

“哈哈,怎么发现的?我哪里做错了吗?”老头反问道,随即挺起了腰板,丝毫没有年迈之态。

“一则马夫常年喂马,嗜马如命,根本不会任由马冻死在雪地里;二则,纵使与马毫无感情,也不会任由东家的马卧在雪窝中,而自己却这般悠悠然的烤着炉火抽着烟;三则麻子铁铺由于炉火温度较高,周围根本不可能积一尺多厚的雪,四则正常人看到火炭落下的第一反应是躲闪而不是伸手去接,而那么热的火炭被你一个马夫捏在手中,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痛苦之色,你不觉得可笑吗?这四点都说明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马夫,说吧,你是谁?”乔木挪动了一下脚步,进一步将门口牢牢封死,不留一丝退路。

“哈哈,不错不错,小小年纪眼光就如此细腻,看来这次欧阳俞枫是捡到宝贝了啊!”老者既不答话,也不解释,反而用极为赞赏的眼神又一次深深的望了一眼乔木。

“别废话,你到底是谁?”乔木冷冷的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你是谁吗?”老头脸上带着神秘的神情,反将了乔木一军。

乔木也只是略微迟疑片刻便心中了然,毛子才刚刚出门,老头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铁大哥!墨墨!快来前厅!”乔木嗓音如一记洪钟,回荡在枫墨镖局里。

老头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刻乔木身在镖局内,铁大哥和墨墨又在不远处,自然十分安全,而毛子正往老人提供的地址飞奔而去。毫无疑问,根本就没有人生病,目的地必定设计了无数个陷阱等着毛子自投罗网。

乔木一定要赶在毛子达到前将他拦下,但此刻又不想轻易放此人离去。此人极有可能就是揭开乔二磊幕后黑手的一把钥匙。

面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老人没有一丝的紧张,而是依旧淡定的抽着烟,仿佛在跟多年未见的老友谈心,语气也显得颇为诚恳和善,“来我这里吧,薪酬是枫墨镖局给你的十倍,如何?”

“。。。”乔木紧盯着老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下次见面,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老人说着,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休想走!”乔木双脚一登,挥舞着拳头,向老人冲去。

随着乔木的临近,老人的烟袋锅中迅速冒出了浓烈的白烟将自己团团围住,乔木猝不及防被呛得满眼泪水。

乔木擦干眼泪,强睁着双眼,向着已有些模糊的身影冲去。

原本站在火炉旁的老头不见了,只留一张破旧的羊皮袄悬在半空,乔木一击落空,反而被自身巨大的惯性带的一头撞在货架上。

“速度太慢了,哈哈。”老人的声音骤然在门外传出。

“啊,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烟雾?难道失火了吗?乔木?毛子?”铁教头看到满屋子的浓烟,焦急的大声呼喊着。

“铁大哥,我在这里。”乔木揉着脑袋挣扎着站起身来,这一撞力道确实不小,脑袋此刻疼的像要裂开似的。

“乔木?你怎么样了?”墨墨清脆的嗓音夹杂着浓浓的焦虑,紧接着传了过来。

“铁大哥。。。快去找毛子。。。刚才有个老头。。。毛子有危险。”乔木一时思维混乱,胡乱的说着。

“你没事吧?”听到乔木的话语后,墨墨长吁一口气,紧缩的柳眉也舒展了一些。

“墨墨,你留守镖局,铁大哥你跟我一起去找毛子。”乔木说着,便向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