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门,清爽的秋风就迎面吹过,原本已经熟醉的墨墨,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但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依旧惬意的缩在乔木的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抱往闺房。
在权术计谋上颇为辛辣老道的乔木,在儿女情长上就显得出奇的笨拙与呆板,本来在深山中长大的他就几乎没有接触过女孩子,现如今突然怀中多出一位玲珑温婉的美人,如何能让他坐怀不乱,乔木只觉自己的脑子里满是浆糊,昏昏沉沉,不辨东西。
一个装睡,一个真傻,这是一场注定不会穿帮的表演。
此刻的乔木恨不得时间再慢些或道路再长些,纵使已经刻意放缓了脚步,但散发着淡淡兰花气息的闺房还是越来越近,猛然间一路上胡思乱想的乔木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为严峻和现实的问题,眼中呈现出一丝犹豫不决。
“女孩子的闺房毕竟属于私密处所,自己这番贸然前往定是不妥,而且此刻墨墨已经熟醉,可能一觉醒来今晚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到时候自己就是有口也说不清啊。”想到这里,乔木干脆停了下来,轻声唤道“墨墨,醒醒,到你的房间了。”同时轻轻的晃动着,试图将墨墨摇醒。但是几番下来,墨墨似乎睡的更沉了,乔木无奈的叹了口气,略微思索片刻,便心一横,重新起步向着墨墨的闺房走去。
由于是在院内,墨墨的房门并没有上锁,一推即开,乔木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方才缓步推门而进。虽然乔木多次告诫自己不要乱看,但毕竟要睁着眼睛走路吧,原本有些清单的兰花香味此刻显得更加浓郁,桌椅收拾的干净整洁,窗台处放着两盆不知名的花草,在这安静的秋夜里,散发着莹莹的蓝光,平添了几分高雅与梦幻。床头边挂着一个通体翠绿的玉雕风铃,在阵阵秋风之下,发出悦耳的叮咚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安详。
终于来到床前,乔木缓缓的将墨墨放在床上,体贴的盖好床被后,就干脆利落的起身离去了。
看着乔木远去的背影,墨墨的嘴角挂出了一丝不经意的微笑,但随即就看见乔木折步而回,墨墨娇容闪现出一丝失望之余,赶紧闭上眼睛,又装睡过去。
乔木虽折步而回,却没有径直走到床前,而是停在了房中茶桌前,轻轻的给墨墨斟了一杯清茶后,又将其放在床边的角柜处,这才转身离去。
过了许久,墨墨缓缓坐起身来,望着紧锁的房门,黑珍珠般的双眸中满是娇羞和赞赏之色,随即端起角柜上的清茶一饮而尽,又重新躺回被窝,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沉沉的睡去。
“哥,你怎么回来了?”乔戒满脸诧异的问道。
“我不回来住哪里?”乔木同样吃惊的反问。
“毛子哥说,你今晚肯定不会回来了,让我俩直接睡,不等你。”乔戒一脸坏笑。
乔木听闻,二话不说,拧着乔戒的耳朵就将他提了起来,厉声责骂,“整天好吃懒做,不好好读书,就会说些花里胡哨的虚话。”
“啊,疼疼,哥,你为啥拧我啊!是毛子哥说的!”乔戒不满的嘟囔着,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我自然会找毛子哥理论的,不过你这传话的也不会放过。”乔木狞笑着,狠狠的捏了捏乔戒圆圆的大肥脸。
“毛子哥,我有事找你。”乔木假装生气,冲着里屋的毛子冷冷的说道。
“哈哈,等着挨批吧!”乔戒揉着被捏疼的脸颊,开始在一旁幸灾乐祸。
“看你的书去,配方背了吗?药理记了吗?”毛子没好气的反问,便快步向门外走去。
乔戒伴了个鬼脸,依旧摆弄着棋盘棋子。
月色下,乔木与毛子依旧顺着城墙根下的那条小路不紧不慢的走着,一阵秋风吹过,毛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从怀中掏出一个烟袋锅,点燃后放在嘴里巴扎巴扎的抽了两口,方才惬意的说道“终于结束了,经此一役,俞枫应该会对你刮目相看吧。”
“不见得,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们,这一次我们还是被利用了。”乔木冷然道。
“不会吧,我觉得俞枫已经对你万分信任了,而且今晚的酒席上更是对你赞赏有加。”毛子略微惊讶。
“哼,表面功夫谁不会做。你见他可表扬过铁拿山?”乔木冷冷说道,“我听说虎头帮对劫镖的事情矢口否认。”
“他们又不傻,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劫了镖车。”毛子感觉今天的乔木全然没有往日那般冷静机智,反而给人一种呆头呆脑的感觉,当下开玩笑道“你不会真的喝高了吧?”
“怎么可能,我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乔木闻言,先是哈哈一笑,随即正色道“虎头帮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劫镖,但是还是能通过一些端倪推知一二的,往日里若是劫了肥单,他们当晚必会畅饮庆功,而且短时间内就不会再对周边的小商小贩收取保护费了。但是反观这次,我们明明透漏给他们具体的路线,他们也确实排了好手前去劫镖,但是回来时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也没听闻举行什么庆功宴,倒是变本加厉的对小商小贩征收各种费用。这说明什么?”
毛子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说明他们不仅没有成功,而且损失惨重!”
话刚说完,毛子就又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风驰镖局也确实倒闭了,难道根本没有镖车送钱?”
“怎么可能,钱掌柜之前敢这么放肆的给伙计们开价,定是幕后金主宽慰他说有大量的钠加支持。而风驰镖局丢了镖,虎头帮又没有劫镖,只能说明一个事情——另有其人!”
“可是不应该啊,这个消息我们只透漏给了虎头帮而已。。。”说到这里,毛子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来,我们对俞枫的了解还是太浅了,恐怕他在冰城内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不是我们一时半会就能理解和掌握的,况且我们镖局前段时间亏了不少钱,就算此次扳倒了风驰镖局,按常理而言,也根本搞不起今晚这么大排场的庆功宴,所以十之八九吧。。。”
“可恶!这个小人,如此利用我们!”毛子显得义愤填膺。
“其实也不完全算利用我们吧。”乔木倒似乎看的很开,语调平平的说道“我们跟他毕竟接触时间短,他不信任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恐怕他私下里早已派人查了我们的身世背景了,只是查不到而已。按照他的习性,只怕越是查不到什么,心里会越不安。”
看着毛子依旧一脸迷茫,乔木笑了笑,接着说道“如果有一个陌生人平白无故但却义无反顾的帮你,你难道不对他的动机起疑心吗?他对我的能力已经不再产生怀疑,目前缺少的只是我帮他的目的和一个完全信任我的理由。”
“墨墨。”毛子恍然大悟道。
“对,如果我表现出对墨墨的爱慕之情,甚至将来发展到谈婚论嫁,那么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嗜财嗜权之人,想通过婚姻这条捷径踏入上流社会的俗人,将来自然对我这个妹夫信任有加了。”乔木笑着说道。
“你这是一箭双雕啊,不仅成功打入敌人内部,还白捡了个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的。。。母老虎。哈哈”毛子忍不住调侃道。
“唉,我这么做唯一对不住的,恐怕就是墨墨了。”乔木脸色黯然的说道,同时将路边的一颗鹅卵石狠狠的踢飞,目送石头旋转着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你可千万别对她动真感情啊!”毛子好心告诫道。
“晚了,十年前已经动了。”乔木无声的嘟囔一句,仰天长叹一声。
就在乔木一脚将鹅卵石踢飞的同时,醉仙楼里最后一名顾客也被人架了出来。月色下,依稀看到两个小二将一个醉汉扔上了马车,随即对车夫交代些什么,便匆匆离去。待小二走后,马车便拉着醉汉吱吱呀呀的向前走去,而车中的醉汉此刻正鼾声如雷的熟睡,丝毫没有发现马车绕了一个大弯后,又悄悄的出了城,向着河边驶去。
片刻,只见马车停在一处小桥之上,车夫敏捷的跳下车后,吃力的将车上的醉汉扛在身上,继而走到桥边将醉汉大头朝下,狠狠的抛了下去。本应听到的“噗通”声却迟迟没有传来,车夫略等片刻后,便顺着河堤滑了下去。
原来,此处河水极浅,才刚刚没过脚踝,马夫隔了好远都能依稀看到河底的鹅卵石,而刚才被扔下桥的醉汉,此刻正倒栽葱般斜半躺在河面,脖子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额头上鲜血直流,殷红的血液顺着河水飘了很远,一阵秋风吹过,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原本震天响的呼噜声也戛然而止,周围除了湍湍的流水声外再别无他响。
马夫又站在岸边看了片刻,确定醉汉已经死透后,才敏捷的爬上河堤,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唉,太难了,这本书我连字都还认不全呢,怎么可能背会?”乔戒气急败坏的将书本摔在桌上,开始骂骂咧咧。
“世间什么事情是容易的?吃葡萄还要剥皮呢!吃鱼还要吐鱼刺呢!”乔木反问道,“我跟你毛子哥回来的路上,还看到一个赶车的大伯,这么晚了才刚刚从城外回来,你说人家容易吗?”
“我想小羽了,我也想师父了。”乔戒嘟囔道。
“我看你是怀念山里自由自言的日子了。”乔木厉声道“这一页背不会,今晚不准睡觉。”
“嗷~~~”
伴随着乔戒不满的嚎叫声,乔木一脸坏笑的翩然而去。
次日,冰城的人们还沉浸在风驰镖局一夜破产的新闻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外河中的那个男尸。
正午时分,小恭慌里慌张的说找不到父亲时,还是被枫墨镖局的伙计们哈哈一笑,说昨晚刘传志喝高了,这会儿不知道正在哪个娘们儿那里酣睡呢,让小恭不要着急,说不定就有个后娘冒出来了。但是夕阳下山后,刘传志依旧不见踪影,众人这才慌慌忙忙的开始四下找人,两个时辰后,直到月上枝头,方才寻到刘传志冰冷的、已经被河水泡的略微有些发白的尸体。
小恭一眼扫过,当下就昏了过去,乔木连忙抱起小恭,同时喊上几个胆大的伙计,将刘传志从河中抬了出来。由于死相实在恐怖,而且又是在流水中毙命,有迷信之人建议赶紧火化以免惹出事端,当下众人一合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不征求小恭的意见,直接将刘传志就地火化。
待小恭从昏迷中醒来后,看着灰白的骨灰,泪流满面、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