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七闻声立即站了起来,却被孙一一个瞪眼给吓的停住了脚,又悻悻然的做了回去。孙一自己亲自来到船舱中唯一的房间,打开锁着的房门,不悦的问道:“有什么事?”
“能不能给些热水,再让人煮个蛋羹?”茜草紧紧抱着阿福,开口道。
孙七轻嗤一声,骂道:“你还以为你来做客的,还要蛋羹,妈的老子为了堵你们,已经十几天没见过荤腥了,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这倒是实话,他们虽然是定北侯的亲卫,但总是被派出来执行各种各样的的变态任务,几天不吃饭都是有的,更何况是啃干粮喝凉水?
若是为了自己,茜草也就忍了,可阿福是受不得委屈的,茜草抱了抱小阿福,似乎生出无尽的勇气来,冷冷的说道:“我不知你们是什么人?但是劫持了我们大娘子肯定不是为了饿死她吧?咱们都是为主子办事的,我想你们的主子也是希望能看到我们大娘子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吧?”
孙七听了茜草的话,立刻不满的叫嚷起来:“你个臭娘们,竟敢威胁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扒光了喂鱼?”
茜草已经豁出去了,她看也不看孙七一眼,只盯着孙一,眼神充满了挑衅,似乎在说我就是威胁你们了,怎么样?
殊不知茜草紧抱阿福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汗水,滑腻腻的。
孙一眸色不变,只是淡淡的盯着茜草看了半晌,就吩咐道:“去和老四说一声,在下一个渡口靠岸。”
孙七还想说什么,却被孙一一个眼神制止了。
上扬埠靠近秦州郡,往来船只都在这里停靠,到是十分繁华。船舱里没有炉火,孙一他们又是一帮大老粗,听到茜草吩咐买什么细米粉、乳酪羹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只好带着茜草去集市上采购。
孙一让年纪最小的孙九留下照看阿福,可阿福紧紧地抱着茜草,死活都不肯松手,孙一只好作罢,点了聪明机警的孙三和武功最好的孙六加上自己,跟着茜草一起去岸上采购。
阿福早就饿了,在集市上闻着包子的香味,就忍不住流口水,哇啦啦的叫着:“要吃,要吃。”
茜草一路抱着阿福,本就十分辛苦,如今阿福吵嚷起来,几乎就要抱不住,她指着不远处的酒楼道:“咱们先去那里要一碗蛋羹吧,大娘子实在是饿坏了。”
孙一面色不快:“她不是吵着要吃包子吗?你去给她买个包子不就行了?”出门在外,又带着任务,还是谨慎些为好。
“大娘子许久不吃东西,包子不好克化,万一吃出病来怎么办,左右只用一碗蛋羹,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茜草抱着阿福,柔声哄着。
孙六皱皱眉:“你这小娘子,事事真多!”
但最终,孙一还是带着众人进了酒楼。小二看到来人,热情的上前打招呼,但听闻这一行人只是要一碗蛋羹时,笑脸瞬间耷拉下来:“不好意思,小店客满了!”
说着,拿着手巾挥舞,像是在驱赶蝇虫。这个时间本不到饭点,酒楼里只寥寥坐了几人,哪有客满一说。
孙六本就心里有火发不出来,没想到一个小二也要难为他们,一下子就像拎小鸡似得把小二给拎了起来。
“不得无礼!”孙一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孙六的胳膊,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子上,问道:“不知这锭银子买一碗蛋羹可够?”
孙六揉揉发麻的肩膀,不满的嘀咕着退到了后面。
小二平白被人给拎了一下,本想发火,可看到那锭明晃晃的银子,顿时喜笑颜开,乖乖!这锭银子可购买一百玩鸡蛋羹的了!忙伸手把银子塞进怀里,笑道:“够够,您等着,一会就来!”
有银子好办事,很快,一碗香气四溢的蛋羹就端了上来,阿福馋的直流口水:“蛋蛋,蛋蛋!”
茜草又要了一个小碗,一点点的吹凉了喂给阿福。阿福许久没有进食,尝到蛋羹的甜香味,就好像偷到鱼的小猫,吧唧吧唧嘴,一脸陶醉的眯起了眼睛,实在是太好吃了!
江二爷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看到孙六会武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心思并没有落在阿福身上。
这会儿阿福心满意足的吃着蛋羹,那样子和苏成晚小时候像极了,记得他从外地带回各种各样的的小吃,小晚儿也会边吃便做出这样满足的表情。
这样想着不由得就多了几分关注,细看之下就觉察出不对劲来,那小娘子明显是个丫鬟的打扮,却带着小主子独自来酒楼用饭,而身边的三名男子,身强体壮,明显就是练家子,但站的位置倒不像是护卫,反倒像是看押?
孙一久经沙场,十分敏感,他注意到旁边有人在观察他们,心中不安,又看到碗中的蛋羹已经见了底,遂开口催促道:“既然用完了咱们就快些赶路吧!”
茜草喂了阿福几口温水,便放下了碗筷,可阿福今日胃口极好,此刻定然不依,叫嚷着要蛋蛋吃。
茜草柔声安慰道:“今儿只能用这么多,一会咱们买乳酪羹吃好不好?”阿福饿极了,这时候可不能多吃,万一积食就不好了。
阿福哪里听的劝,小身子扭动着,叫嚷着要吃蛋蛋。
挣扎间,胸前的玉佩抖落出来。
江二爷眼神猛地一缩,这仿佛是自己妹妹的玉佩,记得当时给了晚儿,怎么这会儿竟带在这小娘子的脖子上?
莫非?江二爷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他喝下杯中的热茶,才定了定神。姑且不论这玉佩是不是苏成晚的,只这几人的行事就有问题。
江二爷起身,装作不经意的走到茜草面前,果然被孙三给护住了,江二爷一个诡异的转身就落到了茜草身旁,他抱过哭泣的阿福,眼睛在玉佩上停留片刻,果然是晚姐儿的玉佩!
“孩子哭闹得这样厉害,怎么也不哄哄?”江二爷一边安抚着阿福,一边问道,浑然不觉自己突然抢过孩子是多么的突兀。
茜草被江二爷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就再她要抱回阿富的时候,却被江二爷给避过了。这这孩子虽然看着与这丫鬟亲近,可殊不知这丫鬟可是背主求荣,偷了小主子出来的?
孙一见来者不善,直接亮出了兵器,冷冷的说道:“不知阁下是何人,还请把我们小主子放下。”
江二爷凤眼一眯,道:“这是你家小主人?我怎么看着不像?”
江二爷一身品竹色长袍,头戴玉冠,白面无须,仿若谪仙人一般。茜草虽然从未见过江二爷,但单看此人相貌就觉得不是坏人,反正如今已落入贼手,没有比这最坏的结果了,茜草心下一横,急切道:“大爷,婢子是京城荣国公府的丫鬟,这三人是劫匪,还请大爷救救我们家小主子!”
茜草本就站在江二爷身旁,这番话说的即快且急,但声音极低,只有他们几人听得见。
孙一见事不好,率先举起兵刃,冲着江二爷扑了过来。孙一和孙六都是高手,孙三虽然比起他们来要差一些,但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江二爷怀中抱着阿福,身后还护着茜草,这动起手来,还真是举步维艰。
降香带着几个侍卫步履匆匆,向集市上最大的药铺走去,路过酒楼,听到上面有打斗声,习惯性的抬头看,竟发现站在窗边的那个女子的背影与茜草十分相像。
“侍卫大哥,咱们上去看看吧?”降香说着,飞快的钻进了酒楼。
侍卫本是想拒绝的,他们是为了给世子夫人请大夫才靠岸的,还要找小主子,哪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啊!可偏偏这个姑娘是世子夫人身边得用的,她说的话又不好不听,只得硬着头皮也进了酒楼。
几人噌噌噌的窜上二楼,就看到一名男子单手把剑挥的行云流水,三个持刀男子虽然一看也是练家子,却丝毫近不得他的身,而男子背后的人不正是他们要寻找的茜草吗?
那岂不是说男子怀中抱着的就是他们丢失了一天一夜的小主子?
侍卫们当下不再犹豫,举刀上前,有了侍卫的帮忙,江二爷压力减轻了不少,不过片刻工夫就把三个黑衣人都制服了。
茜草和降香先是抱头痛哭一番,然后茜草拉着降香跪到江二爷面前,心怀感激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江二爷淡然一笑:“无妨,阿福本应叫我一声二舅姥爷,对不对啊,小阿福?”确定了身份,江二爷就知道自己怀中抱的定是晚姐儿的大娘子阿福。
江二爷本就长得俊雅无双,这一笑犹如百花盛开一般,把小阿福弄得昏乎乎的,只窝在江二爷的怀里,不停的流哈喇子。
众人恍然大悟,这定然是江府那不出仕的二爷了,忙行礼道:“婢子见过舅爷!”
茜草很无语,大娘子明明不待见生人,想当初她和降香赶来时,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入了大娘子的青眼,如今怎么就趴在舅爷怀中不肯下来了呢?
真是人美好办事呀!
苏成晚见到阿福活蹦乱跳的回来了,病立时就好了大半,要不是怕过了病气,苏成晚恨不得把阿福紧紧的搂进怀里,在狠狠地亲上几口。
荣国公和江二爷在船舱的雅室里对坐品茗,雅室的卷帘高高的挂起,两岸如画的风景飞快地向后掠去,只留下浅浅的花香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船是沐长风亮出身份在嘉陵镇借用的停靠在渡口的商船,船舱十分宽敞,行驶的既快又稳。
孙一他们和在船上的一众孙家亲卫都交给了官府,等着日后押往京城,这将是二皇子和定北侯谋逆的又一个罪证。
“快喝茶,要不是晚丫头病了,我们急着找大夫,说不定就顺江追到下游去了,多亏了舅爷,才找回了阿福,我真是感激万分。”
说到这里,荣国公内心忍不住得瑟了一下,他选儿媳妇的眼光真是没得说,总能误打误撞的逢凶化吉,这次人没事不说,竟然还抓了这么一条大鱼。
江二爷看不惯荣国公的得意样儿,要不是自家的哥儿慢了一步,何苦把苏成晚送进荣国公府受这些苦。
心中这样想着,面色自然不愉,江二爷端了端茶盏,却没有喝茶的心思,突然说了一句:“我听闻令郎在匈奴险些就娶了一位公主,不知可有此事?”
荣国公哑然,这消息是暗卫传回来的,还特意嘱咐过千万别在苏成晚面前提起,可西北军本就在江家麾下,江二爷不用刻意探听就自然会知晓。
这件事虽然是钟定尧的诱敌之计,事急从权,但对苏成晚和爱护她的家人来说,却是钟定尧一个污点。荣国公神色郑重,声音沉稳:“这件事是犬子莽撞了,但我敢以荣国公府的名义保证,钟定尧此生绝不纳妾,我荣国公府只认可晚丫头一人。”
江二爷满意的颔首,这才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笑道:“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