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前走了几步，警惕的环顾了下四周，看到阴沉的黑暗时，他的神情才松懈了些，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身前的一颗大柳树上，那柳树枝叶茂盛，正在风里摇摆着柳条，像是魔鬼的乱舞。

宋郎中看着柳树，没有丝毫的犹豫，脸上闪过决绝，从怀里掏出《西域水考图》，有些不舍得看了一眼，将其用布包着放进了树洞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倒不像是个杀人放火的贼，反而像是在做着一件伟大的事情，他那虔诚憧憬的眼神，彷如做着美梦似的。

当最终将图册放到了满意的位置，他才缓缓站起，朝着鬼舞般的大柳树深深的鞠了一躬，“渡边君，小田君。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为天皇陛下，为大日本帝国所做的一切。我们有三十年没回去了，我答应你们，若能回去，定去拜访你们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谢谢！”宋郎中深深的弯下腰，脸色温和的如同春日的流水，却带着几分怨恨的痛苦。似乎是想到了痛苦的往事，他直起腰，看着黑暗，脸色残忍阴冷的可怕，“你们放心，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是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的，这些愚蠢的东亚病夫，总有一天会变成我帝国的奴隶，他们一定会感受到流血的痛苦！”他望着日出的方向，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疯狂，然后像是疯了般大笑着，脸上的阴狠如雪夜的寒冰般瘆人。

不知骑马狂奔了多久，只觉得天地阴沉，志远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隐约间看到闪过一点亮光，他心中猛然惊了下，连忙将火把灭掉，再次确认火光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眼睛坚定的望着前方，将枪握在手里，朝着那点亮光奔去。

风声渐渐小了些，火把在黑暗里不停跳跃着，宋郎中上了马，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笼罩在暗处的柳树，将头恭敬底下，“大日本帝国万岁！”他用母语熟练说着，犹如心底虔诚的信徒。

隐约中，黑暗里传来了脆响的马铃声，他的身体猛然抖动了下，脸上的阴狠再次浮现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朝着马身上重重的抽了一鞭子，便在风里朝前跑去。

志远将脸隐藏在蒙面的黑布中，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亮着的火光，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脑海里闪过的似乎还是陈二没有瞑目的那双眼睛，透着惊讶，又透着几分愤怒和不甘，志远心里充满了愤怒，当看到火光开始动的时候，他没有丝毫迟疑，扬起的鞭子又让马飞快了些。

大漠的风说起就起，也说散就散。风声渐歇下，天地也变得清明，一轮锋利的月牙悬在天空，繁星错落点缀，将一片苍白洒在暗沉里，仿佛给起伏的沙丘披上了一层暗色的细纱。

宋郎中灭掉了火把，在黑暗中卖力奔跑着，像是一只可怕的幽灵，在沙丘上漂浮着。

阵阵马铃声的促耳像是索命的喊叫，志远渐渐追了上来，在月光下，一刻也不曾停下。

“八嘎！”似乎是被越来越响的马铃声惹急了，他愤怒的吼叫着，脸上杀意浮现，拿出枪就朝后面隐约光亮下的暗影开了一枪。

清脆的响声在夜色里，像是一声惊雷，志远心里一惊，连忙伏下身子，只听嗖的一声，子弹就从他的头顶飞过，他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黑影，缓缓拉下脸上蒙着的黑布，一双眼睛里满是如火的愤怒。

呯！

又是一声枪响传来，志远趴在马背山，恶狠狠的看着如同鬼魅般的暗影，他的右手上紧紧握着枪，然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起身，朝黑影开了一枪。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宋郎中就身形不稳从马上跌了下来，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忙拿出枪朝志远开了两枪，直到最后没了子弹，他才有些惊慌，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奋力向前跑去。

子弹在身边嗖嗖飞过，志远没有躲闪，眼睛冷冷的盯着前面有些狼狈的身影，他的脸上冷肃平静，慢慢的抬起手，朝人影又开了一枪。

那人影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志远驱马上前，在他的身边稳稳的停下。

“八嘎！”宋郎中痛苦的喊叫着，捂着流血的大腿，愤怒的看着志远。

志远没有说话，从马上下来，燃起火把，慢慢走到他跟前。

火光中宋郎中的脸色痛苦扭曲，当看到志远的脸时，先是一愣，转而脸上凶光乍现。

“八嘎，去死吧！”他从怀中迅速的掏出匕首，如一条毒蛇般朝志远扑了过去。

“狗日的！”志远满脸怒意，向后退了一步，回身一脚将他踢倒，等到宋郎中再抬起头时，一把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大刀已经稳稳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惧意，眼睛像是毒蛇般看着志远。

“我们好心救下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我们的人，说，你到底是谁！”志远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人。

“愚蠢的支那人，总有一天你们会屈服在我们的脚下，哈哈！”宋郎中放肆的笑着，似乎全然不怕架在脖子上的大刀，他抬起头，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我是大日本帝国的陆军少佐，小野真田！”

“你这狗日的果然是日本人，可是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碍事。”小野真田嘴角泛起微笑，像是挑衅般看着志远。

看着他的这副嘴脸，志远心头一震，他的眼睛微微动了下，一丝害怕闪过心头，随之又消失不见。难道杀人对他来说就没有一点感觉吗？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陈二没有瞑目的面孔，愤怒如同烈火般在他的心头炙烤着，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中布满了杀气。

“杀了我！”小野真田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戾气，突然冲他大吼着。

志远没有动，强压住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冷冷的看着他，“我会杀了你，因为你要偿命，可是也要当着陈二哥的面，我要杀你祭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