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之说得有理,道成你切不可鲁莽。”刘裕点点头说道,“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在赌场之中,发现一个规律,无论庄闲,只要沉住了气,这种人总是能够笑到最后,现在我们与刘毅比的就是气度和格局。至于穆之所说的等待中的危险,不是没有,但是我看可能性极小,毕竟刘毅此人我也了解,此人好大喜功,临事有谋无断,而又刚愎自用,不足成事。但说到底,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却是危险。我们以后收复谯蜀,后方不能做到后顾无忧,瞻前要顾后,可是用兵大忌呀!”
刘裕说完,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这时门外却响起了呵斥声:“什么人,敢擅闯都督府?”
一顿吵嚷之后,签押房外卫兵的声音响起:“禀大都督,门外有荆州使臣求见。”
“是道规的人,”刘裕有稍许错愣,“让他进来。”
卫兵将荆州使臣领了进来,使臣当即向主位上的刘裕跪奏道:“小人荆州府管事荆无命拜见大都督,小人这里有刺史大人的书信一封,要面呈大都督。”
“嗯,拿过来吧。”刘裕有些意外,这平日里,道规有什么事,都是着心腹来到京城用口信告知一二就好,怎么这一次却这么正式。
刘裕接过书信,匆匆扫读了一遍,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
“大哥,怎么啦,道规在信中说些什么啊?”萧正峰关切地问道,他心下也是奇怪,以道规的心性,不可能派遣使臣还带着一封信这么正式啊。
“你自己看吧。”刘裕没有回答,而是随手将信递给了左首的萧正峰。
萧正峰匆匆看完书信,连续甩了甩信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上次我见道规,他还是龙精虎猛,跟我有说有笑的,怎么几个月的功夫,身体就每况愈下到如此糟糕的地步----要卸去荆州刺史一职。对了,貌似这封信也不是道规的亲笔信吧?”
“大人,这确实不是我家刺史大人的亲笔书信,而是由长史大人代笔的,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见荆无命吞吞吐吐,萧正峰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就升了起来,他大声呵斥道,眼中极欲喷出火来。
“道成,你急什么,听荆无命慢慢说。”一旁的刘穆之调和着气氛说道。
“实是,实是因为,因为我家大人,他在半月之前就陷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中,一直,一直浑浑噩噩的,不能,不能主事了。”荆无命见此,仍是三两句断断续续地说道,甚至带了点哭腔。
“什么!”萧正峰跳了出来,“你们为什么不早来禀报?”
荆无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绪,“刚开始的时候,我家大人只是偶感风寒,经府中郎中诊断,服下几服药也就无甚大碍,所以刺史大人以及一干属吏就都没放在心上。可是后来,我家大人这风寒又发作了起来,虽然经过药石的治疗,也偶见好转,可是就断断续续的,不见彻底好转。本来天气快入冬了,我家大人认为是换季时候的应节病,仍旧是没放在心上,可以这一天天地下去,我家大人的病是越来越重了,一府的属吏也都急了,纷纷寻访当地名医医治我家大人。可是奇怪,不论是医馆医家还是民间郎中都认为我家大人得的就是普通的风症,可是无论药石还是艾熏抑或针灸,就是不见好转,而且到了后来,刺史大人想派遣使臣告知大都督自身情况的时候,他病已沉疴,变得浑噩不清,无法言语了。长史大人不得已,这才代笔,让我面呈给大都督的。”
荆无命刚说完,萧正峰就拿起外袍向门外走去。
“道成,你干什么去?”刘穆之连忙问道。
“事出蹊跷必有妖,道规与我同岁,我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把他搞得昏迷不信,口不能言。我要立即到荆州去,将道规救回来,顺便将事情搞清楚。”萧正峰头也不回,边走边说道。
刘裕没有阻拦,其实他也心急如焚,恨不得飞身去到道规的身边,可是身不由己,他必须坐镇京都。现在由道成去荆州,他放心!
一路风行,萧正峰身下的坐骑是“灰子”的后代,“灰子”已经不复盛年的时候了,它陪伴了萧正峰十几年,现在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安心在大马场里享福了,随便没事的时候找个母马打几炮,生几个小马仔,继续为萧正峰服务。
虽然“灰子”其貌不扬,但是它选母马的眼光还是很高的。现如今萧正峰身下的坐骑一身黑亮亮的黑毛,比它父亲“灰子”的皮相要强不少,而且它的脚力仍旧不输于最强时候的“灰子”。虽然“灰子”的后代是一身黑毛,但是萧正峰仍旧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灰灰”,以示纪念自己与“灰子”那一段戎马倥偬的峥嵘岁月。
人力有时尽,“灰子”退了,“小灰灰”又走上了前台,而自己呢?萧正峰骑在马上,思绪万千,这些年虽然与发妻臧爰情聚少离多,但是总有相聚的时候,可是这么多年了,自己与爰情总没有一子半女,这让自己时时感到愁闷。萧正峰心里清楚,这不能生育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体内的先天之血的缘故。然而爰情却总认为是自己的原因,这些年她背着萧正峰饮用多种怀孕的方子,这让萧正峰感到十分难受,然而具体的原因他又难以向爰情解释清楚。
这一两年,爰情想要自己生育的心思也都淡了,她多次想为萧正峰纳妾,好延续萧家的香火,但是都被萧正峰婉拒了。这一回,萧正峰自己带回匡映雪回到京城,爰情似乎比他还要高兴,然而萧正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已经耽误一个了,就不要再误了一个了。虽然爰情多次有意无意地提到要为萧正峰纳妾大办一场,但是都被萧正峰装糊涂糊弄过去了。可是这样下去,萧正峰知道总不是办法,看样子,总要有一天要说明一切了。
人马合一,一路疾驰,萧正峰不知不觉跑离了官道,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连人带马却陷入一片泥潭中。“小灰灰”一点点地向下沉沦却不挣扎,萧正峰狠命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才感到全身有了一丝力量。说来奇怪,他坐在马儿身上,居然胡思乱想到这种程度,居然将马骑到了泥潭之中,真是奇怪!可是不对,马儿有灵性,怎么也不会将自己带进潭中啊,而且这“小灰灰”不声不响的,奇怪!
“咦,居然醒了,看来这扶余道长的‘尸魂香’也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嘛!不过这东西不散发灵力,专门克制你身上的那头怪兽,倒是有些效果。”一人手持着一截半指头粗细的红香出现在了萧正峰的面前。
“是你----荆无命!”萧正峰瞳孔急遽放大,“看来你不是荆州府派来的使臣,荆州事也是假的,你是想诱我出来的!”
“嘿嘿,荆州府派出使臣是真的,只是真的使臣被我杀了,而我冒充了他。诱你出来不假,可是刘道规危在旦夕也是真的。你没听见我叫‘荆无命’吗,‘荆无命’‘荆无命’----荆州无命!”
“你们到底将刘道规怎么啦?”萧正峰大急。
“嘿嘿,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荆无命”大笑道,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萧正峰身下的马儿完全没进了泥潭中,而萧正峰的下半身也随着一起进到了泥水之中。
“在下在死之前,能否得知阁下的真实面目?”萧正峰彻底冷静了下来,红香依旧在燃烧,他极力保持着灵台的一丝清醒,全力运转着锁鼻术。
“没用的,你越是克制,这‘尸魂香’的药力会越发强劲,还是放弃吧,这样你还可以舒舒服服地像你的那匹马那样死得无声无息,毫无痛苦。”
“荆无命”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萧正峰感到一阵恍惚,他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了起来,眼皮直往下耷拉。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萧正峰彻底沉入了泥潭之中,“荆无命”眼见如此,哈哈大笑了起来。得意之际,他撕去面上的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
突然,一道黄光,光华流转之间,直向“荆无命”的脑后袭来。“荆无命”似乎脑后长有眼睛,他不闪不避,而是将脑袋扭转了半圈,一张口,直接将黄色光华纳入口中。
“嘿嘿,匡映雪,没想到你还没死!”
“匡块,你欺师灭祖,助纣为虐,你都没死,我怎么可以去死。”匡映雪杏目圆睁,手中拿着一把泛着黄光的软鞭,一抖手腕,又向匡块打来。
“哼,我就说嘛,匡倪那个老不死的当初不拿出这个‘木樨鞭’来自保,原来他将这宝贝给了你了。可是没用,宝贝再好,也要会使的人,你一个只会土遁的丫头,还不配使它。”匡块怒气冲冲地说道,抽出腰间的一柄软剑,迎了上去。
匡映雪面对匡块的冷嘲热讽并不答话,她只是不断地甩着‘木樨鞭’打向匡块。鞭影重重,匡块挥舞着软剑,见招拆招,丝毫不见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