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到最初的模样(三)
可儿重重地推开了秀儿,泪如雨下地伏在我的胸膛,试图赤手给我堵住源源不断地献血。
秀儿的后脑被可儿推到了桌角上,好像也破了一个浅浅的窟窿,头发被血迹污渍的尤为发亮,她完全不在乎了,因为她完全疯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头发被沾满血渍的双手揉搓的狼狈不堪。
眼神炯炯,有些可怕,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像刚从血水缸里爬出来似的,这红色尤为的刺眼,已经狠狠地划破她并不强大的心,滚烫着唏嘘,一切那么冲动。
而那把匕首,仿佛在邪恶的哂笑着,如同莫名地成为了它的棋子,最无辜的亦是鱼死网破,而谁又都没有得到什么。
突然秀儿像被人注射了兴奋剂一般,一声冲破云霄的狮吼后,慌慌张张地逃离了案发现场,再无人阻止,踉跄的步伐注定跑不远。
果不其然,不顾方向的胡乱奔跑,伤口在不匀速地留着血,眼前出现一道道孱弱,继而沉重的阴影,一个跟头栽倒在了花草里。
“救命啊,救命啊!”可儿使出吃奶的力气喊着,尽管声音嘶哑中还带着一些含糊。
哭的是那么痛彻心扉,尽管已经对外界不为所知,可我就是能感受到可儿的绝望,我的心痛,至于其他,再严重,在疼痛,也都显得举足轻重。
如果秀儿不是抽出那一刀,或许,或许不会流出那么多血,若放到盆里估计能够灌血肠了,灌不上大的小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次,内心坚定的依然没有绝望,告诉自己可以挺过去,竟然感激这一刀来的痛快,舒坦,可以松上一口气。睡着了也就不觉的那么疼痛。
可儿用衣服紧紧勒着我的胸口,确实收敛了好多,看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可儿着急坏了,二十分钟后就远远地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这是可儿所听到的,可儿怕我没有呼吸,因为我的呼吸的确微弱,给我人工呼吸,紧紧亲吻着我的嘴巴。
不是秀恩爱的时刻,不要想的那么浪漫,这是悲催,严峻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过浪漫点是好的,至少安慰自己,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没关系的。
一刀而已,死不了人的,就是浪费了些血,再输入进去就好了,哪有什么,什么,想的那么消极,恐怖。
可儿的泪水就没断过。
她的手背上有留下了两个大大地牙血印,那是她自己咬的,说不崩溃是假的,只是在崩溃的前提多了这沉着和酝酿,只能让自己的身体遭罪。
牙齿是有多尖利,内心是有多么痛苦,好端端的手背被咬的血肉模糊,一昧地用粗糙的舌头舔着手背,手背上不断溢出的血,她就想尝尝血的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月后,也正值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可儿拎上了一个竹篮,里面装了好多可口的饭菜,口袋里还揣着好多张百元大钞,想要偷偷地塞给狱长,没别的原因,就想让他们善待秀儿,毕竟是一个女人家,也怪不容易的。
在看守所里,可儿和秀儿做到了一起,面前只是一道冰冷厚厚的铁围栏阻隔。心平气和地好好说一说,看看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嫂子,不,我还是叫你可儿吧,谢谢你能来看我,但你越是这样越让我内疚,让我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到了现在这般田地全是我的错,我知道结局一定会很凄惨,我也做好了随时命丧黄泉的准备,可我真的没想要伤害大哥他,他人不错,对我从来没有二心,我真的是糊涂,太冲动了,脑袋瓜一时发热,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我,我知道错了。
我这种人没有必要活在世上,当初你也不该救我,因为我天生的没心没肺。
我不奢求你们的原谅,对我都不重要了,后半生我将在这个暗无天日地小屋里复度过了,再也不会看到太阳,再也看不到希望,在这里我一个人,静一静,让岁月去沉淀,让时光去打磨。默默地替大哥祈祷,祈祷他尽快康复,也是替自己赎罪。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脸再去面对你们,可是我,我还有一个夙愿,还没有完成,我放心不下。”
可儿平淡地回答说:“说吧,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一吐为快吧,我能做到的,定当尽心尽力。”
秀儿眼里一阵湿润,忏悔感动的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哗哗地如水般留下。
“嫂子…”秀儿泣不成声。
紧紧拉着可儿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里。
可儿也是没有犹豫,将手放在上面,盖住了秀儿特别粗糙的手。同样的,看到秀儿的泪水,也是心潮澎湃,一度控制自己,最终也是化成一条条算不上笔直的线条落了下来,丝丝入扣。
“嫂子,嫂,你说,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我不是东西。我严重的伤害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不计前嫌,对我这么好。”
“傻女人,千万不要这样说,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妹妹,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我欠你的,是我对不起你,你不怪我就好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怪你呢?
你说你的愿望,我想可能就是你的孩子和两个老人了吧,放心,千万放心,这些就交给我了,不用你说,我也会把他们照顾好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真心真意,你也可以安心地改造。”
“嫂子,谢谢你,谢谢,谢谢!”这三声谢谢喊的格外沉重,擦了擦脸上混浊的泪水,她逼着自己露出曾经最为真实的笑脸,轻轻地说道:“一开始我一直抱怨命运的不公,现在我想通了,其实一直以来命运从来不亏待我,只是我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种种值得珍惜的人,事。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的一意孤行,到最后注定落了个飞蛾扑火的下场,还自私地伤害了那么多爱我,关心我的人,还有不离不弃,一直真心对我的人。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都不能够强求,不应该沉湎在过去,无论过去是多么的快乐或悲伤,都不可过度的逗留,它只会让你走不出来,永远地停滞在那里。
任何时候都应该向前看,所有的事情也不是只能看一面,正与反,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被哪一面蒙蔽了双眼呢?
这一切都是我过分地追求。
我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在我很小,刚刚记事时又失去了母亲,可我并没有感到童年的凄苦,直到在我十多时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亲眼看着所有疼我爱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大家也都说我是丧门星,我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很颓唐,很寂寞,很孤单,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劲的在荒郊野外里大声哭泣,只有那里才能够放飞自我,活的快乐潇洒一点,我是个野孩子。
从来没有人知道我这些委屈的经历,我也不想扒出,只会让我重新揭开伤疤,更加难受,更加仇恨。
坎坎坷坷长大成人后,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那就是我的父亲竟然是被坏人杀害的,就是说我的父亲是被人活生生地杀死的。
也就导致了我内心莫名地被仇恨笼罩着,如果不是有这个人,那父亲也就不会死,妈妈也就不会去世,我,我,我也不至于像个野孩子一样,看遍了了世人的白眼,受够了人情世故的排挤,不会变得内心产生无法根除的阴影。
从此我就开始了疯狂的复仇之路,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凶手其实已经去了警察局自首,被永远地囚禁在了狱中。
我只想让他一样,痛不欲生。
一发不可收拾,我开始了我的复仇之路,思想也越来越动荡。小时候的经历让我学会了很好的掩饰自己。
不过苦于迟迟无果。
继而在亲朋好友的介绍下我就稀里糊涂的结婚了有了孩子,有了家庭。
为了方便照顾家庭孩子我就一直留在农村,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我以为我会彻底打消这种因为报复而很苦很累的生活,我以为从此的生活就不会有这些,只是平平淡淡。
可,可那个男人又,又欺骗了,欺骗了我的情感,一想到活在世上再无盼头,再无希望,我就想到了死,其实我心底里是很害怕死的,但那时候已经是铁了心的。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救了我,我还哪会多活这么长时间,又怎么会能够做出蠢事,让自己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所以我很感激你,却也讨厌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这样就不会伤害你们了。”秀儿难掩饰内心的激动,心力交瘁的千疮百孔。
“所以说后来你发现了杀害你父亲的凶手其实早就已经不活在世上了,所以你就想到报复他的家人?”
“没错,后来因为无意间我猛然得知了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原来就是你的父亲,就在我身边,多么狗血的剧情啊!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这样。
我,哎,你的父亲当时是个包工头,我爸可还是一个年轻无畏的小伙子……哎~不想再说了。
只能说我的复仇心里太严重了,如果当初谁能够站出来指点我一下子就好了,可惜一切都没有了退路,你注定要为你做的事情买单,逃也逃不掉,因为是你的债迟早是要找上来的,迈出错误的第一步,也就注定再也无法回头。
大哥,大哥的身体有没有恢复点?”秀儿关心地问,脸上充满了自责。
“你大哥他,他还只是一个植物人,一切生活全得靠我打理,不过幸好刀子插偏了,只是划破了脊柱骨,并没有伤及心脏,否则,否则就再也见不到李廷的样子了。”可儿低着头,痛心疾首地说。
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又显得很乐观阔达道:“不过没关系,有我来照顾他,只要他有一口气在,我便会一心一意地对他,你与我也都不用自责,到了现在谁都不用难过(不难过是假的,胡说八道),这些本来不属于我们的生活被命运巧妙的当作插曲硬生生地挤进生活中。
生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真的很累很累,压迫的人没有喘息的机会,其实所有这一切都不该,不该让李廷承受,痛的应该是我,是我!”可儿没淡定住,嚎啕大哭,将自己内心的苦闷全部发泄。
秀儿和可儿扶着围栏,手攥着手,撕心裂肺地嗥鸣,两个都是苦命的女人。
走在回去的路上,可儿突然想唱着一首歌,她深深爱着的我。
“穿过爱恨喜悲
任我陶醉
换爱的凄美
爱你哪怕事与愿违
守住寒霜雪梅
任你远飞
真爱永不悔
坐等花开一回…”
想唱就唱,唱的痛快,随心所以,逆向旅途。
后来秀儿被检查出患有先兆性的精神分裂症…
这是最直观的因素。
不是因为她傻,而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方面的问题,她大脑神经出现了问题。有些时候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狂野的内心,除了报复,还是报复,一心想着复仇,却发现结果,真的是事与愿违,换来了什么?泡影而已,吹弹可破,像梦一场。
像梦一场。
第一次玩过山车的人都知道,从来都不是平平静静地下来,不信你不叫。
看到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