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尚书左仆射谢混还有左将军刘毅私自面见琅琊王司马德文,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明言,但是聪慧如他,司马德文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现在士族式微,而出身寒族的刘裕权势过大,更为关键的是军界的一批中低级武将都是他刘裕的死忠,如果再这样下去,刘裕只手遮天,他们司马皇族包括王谢大族就都要被他赶下朝堂了。所以不管怎样,起码在朝廷里他们要联合一致,打压刘裕的力量。只不过现在的刘裕不是一时可以扳动的,那么只能对他身边的人下手,现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他身边最大臂膀的罪证,那就要痛打落水狗了。
其实,琅琊王司马德文并不讨厌萧正峰,甚至对他还保有一份感激之情。当年就是萧正峰几次三番救下自己与哥哥,并将自己与哥哥护送回京城,现在的皇后也是他所救。
对了,皇后----王神爱,这个母仪天下的女人,自己在与她接触过一番之后,虽然嘴上不言,但是心中早已神思已属,无奈她成了皇帝哥哥的禁脔,他是再也不能染指了,自己只能将心中的那一份爱意深深埋葬。
可是,可是这个萧正峰,据坊间传闻,尽然让那个冰雪美人动心了,这----自己不能忍受,这不仅让皇家丢人,更触动了自己心中那无法愈合的痛!对于王神爱,他只想高高供起,不容任何人亵渎!琅琊王想到这,他双手捏紧了腰间的四爪团袍。
“王爷,王爷----”侍立在一旁的近侍太监见琅琊王如龙椅上的晋帝似的睡着了一般,他赶紧小声呼唤道。
“哦,郗爱卿所奏,是否有证据,擅自污蔑朝廷大臣,可是重罪!”琅琊王眯缝着眼睛,英俊的面庞透出一股坚毅。
“陛下,臣附议郗大人所奏。萧正峰拥有私兵京口卫乃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而他擅自将庾亮一族主仆十几口人斩杀在东菜市口,现在血痕未干,京城中人到现在还是谈之色变。至于郗大人所说的其他罪状,我想陛下交给廷尉,一查便知。”左仆射谢混出班奏道。
自从王谧故去,孟昶畏罪自杀,这朝廷文臣的班首就是谢混了。既然他发声了,左厢一批文臣大都蠢蠢欲动。
“臣附议!”左光禄大夫项不坏出班跪奏道,老头子将近九十的高龄了,自己的儿子项弥因为军功被封了子爵,自己的四个昆仑奴也被封为了男爵。
老头一家五个爵位,自是每天乐滋滋的,生活愉悦,精神爽朗,他自己的身子骨也很硬朗。本来凭着他的高龄,朝廷给他个殊荣,可以光荣致仕了,更是无须上朝。可是老头精力过剩,非要每日坚持上朝,也堪称是大晋朝廷上的一朵奇葩。
如果谢混让一批文臣动了心思,而项不坏的附议则让他们行动了起来。怕什么!谢混位高,项不坏德劭。天破了,有他俩人顶着,况且话说回来,他们对于萧正峰也确实看不上眼,不通文墨,粗鄙不堪,形同无赖。
果不其然,随着附议的众臣越来越多,萧正峰站在空落落的左厢,显得孤零零的,他有些纳闷了,这战时他领兵打仗,这战后自己怎么就入了文臣的班列呢?这、这不科学啊!但是不管怎样,今早他是要发飙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但是发飙可要找个好点的对象,其他人不好说,项不坏这个老匹夫他是不会放过的,平日里称兄道弟,临近深渊的时候,他居然踹了自己一脚,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爱卿,你可有什么话说?”琅琊王体察入微地向萧正峰问道。
“臣、臣、臣冤枉啊!”萧正峰咧着大嘴,带着哭腔,跪在太极殿的中央叩首。
一旁跪着的文臣见萧正峰如此模样,却是打心眼里的解气,该!然而没等他们享受心中快感太久,萧正峰突然抬起头来,赤红着双眼。
项不坏就跪在萧正峰的左首,老家伙眼疾手快,首先跳了起来,“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萧正峰邪笑道,继而大怒,“打你个老不死亲娘的。你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一天三啪是为妖,你白发白须招摇过市是为怪,你敲诈勒索老子,又落井下石是为奸......”
萧正峰迈动着脚步,不断挥舞着老拳,向项不坏击去。
“他姥爷奶奶的,你个小兔崽子,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你这样太过恶毒了吧!我老人家早啪、中啪、晚啪,管你鸟事,那些名号还是你教我的呢!只因你比不过我老人家能夜御三女,你就心生嫉恨,看你那小样子,恐怕你家爰情都满足不了吧!真是可笑,听说你最近还带了个野妹子回家,你能扛得住吗!”项不坏同样挥舞着老拳,嘴上也不歇着,加紧还击。
“啊,老不死的!”萧正峰气得跺脚大跳,状若疯虎扑向了项不坏。
“哈,小不死的!老人家我也是练过的。”项不坏摆出架势,左挪右闪,萧正峰却是近不了他的身。
右厢武将中,刘毅老神在在,他眯缝着眼,见时候差不多了,正要发话,他上首的刘裕却是出班发话了,“够了!道成。”
刘裕的声音如当头棒喝,大殿之中似乎都震了一震,“道成,朝堂之上,你这样胡闹,成何体统!”刘裕缓了一缓,声音却是柔和了许多,“还有项大人,您是几朝老臣,还望注意身份。”
萧正峰虽然停止了自己的行动,但是犹自气愤,项不坏虽然面上讪讪的,但依旧怒视着萧正峰。
刘裕喝止住两人,再也不看他俩,而是面北朝着晋帝奏道:“萧正峰是臣举荐为散骑常侍的,他所组建的京口卫也是臣为了战时需要默许的,如果萧正峰有罪,那臣就有不可推卸的连带责任,这是于公;萧正峰乃是家母的义子,又是臣的连襟,这于私,如果按照连坐之法,臣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臣都有罪,所以臣请朝廷收回臣大将军、扬州牧的官衔。至于京口卫,臣请求将其并入朝廷官军中,并褫夺萧正峰卫主一职。潘十二将军南下扫灭卢贼老巢,有功于国,并且他历任京口卫队主之职,就由他继任卫主之职,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刘裕虽是三两句,却是举重若轻,他的话语,朝堂之上,无人敢驳。
“就这样吧。”龙椅上的晋帝没好气地说道,他本来像往常一样在龙椅上昏昏欲睡,突然被殿堂上扭打的声音惊醒了过来。本来看到紧要处,他正准备拍手叫好了,没想到被这黑脸大耳的汉子给叫停了,这让自己好生不爽,随后他又说了一大串自己听不懂的话,真是好生厌烦。可是弟弟说了,他说的话,自己必须说好或者是,否则自己也不能很快下朝玩耍了。
晋帝说完“就这样吧”,满心期待着有点事情发生,或者刚脆没事下朝,对他来讲下朝也是个快活的消息!
“谢主隆恩。”刘裕跪拜道。
萧正峰双耳轰鸣,他气得双手双耳直抽搐,朝议其他的内容他再也听不进去了。早朝完,他基本是由着一众武将抬出了太极殿,太窝囊了,他这一次完败。然而与他对打的那些世家文臣也没有得到好处,唯一得到好处的就是在朝堂之上全程未吐一字的刘毅。经过朝臣推举,皇帝任命,刘毅重获显职,回任豫州刺史并监督江州。
夜阑人静,刘毅在京城的府邸却是灯火辉煌,高轩大车充满门庭,贺客锦衣华缎,尽显富贵,他们都是来恭喜刘毅重获豫州刺史之职的。道喜的客人们囊括了当时京城几乎所有的贵族,这其中就有尚书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等人。
谢混自不必说,他是谢氏家族在朝中的代表,更是文臣班首,他的到来预示着大晋朝的世家大族以后将鼎力支持刘毅。郗僧施身为一郡之长,负责京畿及其周边的治安,他的到来预示着这京城及其周边的官员都是刘毅的拥护者。渐渐地以刘毅为首的士族派正式形成,而以刘裕为首的寒人武将则成了士族公敌。
当晚刘毅府杯来盏往,觥筹交错,大家酒逢知己,喝得自然尽兴,刘毅在席间更是与郗僧施推盏促膝而谈,“六国多雄士,正始出风流。当年刘备遇上诸葛孔明,自谓如鱼得水。今天我与足下相遇,虽然才非古贤,但境遇何其相似啊!”
“大人,醉了,醉了。”郗僧施端着酒杯,见刘毅这般说,顿时手中杯微微发颤,溅出了不少酒液。
刘毅以刘备自比,将自己比作诸葛孔明,这要是被别有用心者听去,那可是杀头的言论啊。还好萧正峰的京口卫被裁撤了,不然以那些京口卫的狗鼻子,只要有一点腥,他们都会闻出臭鱼的滋味的。
郗僧施虽然心中顾虑,但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畅快,他很感激刘毅的知遇之情。是呀,刘毅虽然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但也饱读诗书,有一种世家贵族的气派,不像那个刘裕,寒人脾性,自己不懂享受还就罢了,还颁布法令约束朝臣,真是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