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个后生找上门来,说那黄姓老人是他爹爹,问我们店里的伙计,他爹爹可曾在这里住过。
当时正好小人在场,知道这后生找到这里,自然是一路打探过来的,就回道,那老人确实在此店住过,不过,人已死了,身过也无甚钱两。
那少年听了老者没有留下钱两,马上哭了起来,原来,那钱本是他们家族十几家人一起凑上的,本以为能挣上一点钱的,却不意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去交待。
小人只好劝道,人既是死了,总要带回去好生葬了的。于是,小人带了他去城外的荒坟处,找到了他爹爹的埋骨处,又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雇辆车将他爹爹带回老家去了。
大老爷,小人该死,小人实在是该死,只是望大老爷念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过小人这一回!”
说到后来,李保桥又是磕头不已。
刘忙心里却是忿恨不已,怒声道:“那后生的住处,你可知道!”
李保桥忙回道:“这个小人自然知道,就在那关中……”
刘忙截道:“既然如此,你先着人带了那银两给他家人送去,回来再和你算这笔帐!”
李保桥却在发呆!
刘忙没好气道:“怎么,你还不赶快去!”
李保桥却哭丧着脸道:“回,回大老爷,那,那银两不在您那儿吗?”
刘忙气道:“胡说!你莫要赖我!”
李保桥急得脸通红,道:“昨天晚上,大老爷您不是在院里挖坑吗?那包银两就在院里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刘忙终于明白了。
但这其中原由又说不得。
若是直说,惹人玩笑也罢了,只怕这店老板不给那人家送回银两去。
想到这里,刘忙正色道:“我自是知道那银两藏在院中,却没有挖到,你自己去找到那银两,快快着人去送还了罢。今天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了。”
“是,是,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李保桥着实没有想到刘忙这么好说话,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这混蛋一走,刘忙的磕睡又上了,反身一跳,倒在床上。
刚合上眼,那李保桥居然又进来了!
“你还有什么事么?”刘忙这回连身都没有起来,没好气道。
李保桥那张胖胖的脸却是更近了。
从怀中拿了一个油包出来,恭声道:“回大老爷,小人已吩咐伙计去挖银两了,老爷吩咐的事,小人一定会办到的。大老爷,这里是一点小意思,请大老爷笑纳!”
恭恭敬敬捧了过来。
刘忙不悦道:“你这是为何?”
李保桥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孝敬您老的一点小意思,还请大老爷笑纳!”
刘忙忖道:若是不收下,只怕这李保桥倒睡不安稳了。
遂笑道:“行了,你放这里吧!”
李保桥果然大喜过望,放了那油包在桌上,又谢了一番,才倒退了出去。
刘忙拿过那油包,打开一看,里面约摸有二十两碎银的样子。
想来这些碎银也是李保桥平日里辛辛苦苦捱下来的家私,可叹只是一时贪心大起,最后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这一整夜倒也没有白白忙活,总算是无意间做了一件大好事。
不过,现在还是先睡上一觉比较重要。
刘忙刚收好银两,上了床,却有一个人冲了进来。
“你还有什么事?”刘忙以为是那李老板又来了,很是不耐道。
他却没有想到,那李保桥又怎会如此冒失地就闯了进来。
进来的是杨肖!
“你没事吧!这么讨厌我!”杨肖很不高兴。
杨肖一不高兴,刘忙的气就先平了三分。
若是他还敢生气,今天这觉就不要睡了。
“没事,我以为是别人呢!”刘忙赶紧赔着笑脸道。
“噢,别人!”杨肖眉毛一扬。
“是啊!”刘忙笑道,却没有正面回答别人是什么人。
可是杨肖却追问道:“那么,你以为是什么人?”
刘忙只好回道:“是李保桥,这里的店老板!”
杨肖奇道:“店老板!他为何找你?他看上你了?”
刘忙乱诌道:“没有的事!他不过是来看看店里伙计的服务如何,看看有没有考虑不周的事!”
杨肖笑了,眯着眼道:“是吗?”
刘忙被她这么一笑,再盯着看,实在有些头皮发麻。
但前面的话既已说了,又不好收回去,只得道:“确是如此!”
杨肖笑得更甜了,道:“真的‘确是如此’吗?”
刘忙不敢作声了,只点了点头。
杨肖又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刘忙依旧点了点头,旋即又省悟过来,忙道:“自然不是,我哪里有胆子骗你!”
杨肖叹道:“你说的这么诚恳,看来是真的了。”
刘忙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来!”
杨肖也笑,“那是,谅你也不敢!好吧,你睡觉吧,我走了!”
刘忙暗地开心,却不得不假意道:“那好,不送了!”
杨肖刚转身作出要出门的样子,却突然回过身子道:“刚才那个店老板是不是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
刘忙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等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又没有什么,随口道:“是啊!”
杨肖‘噢’了一声,又道:“我好像看到他在指挥两个店伙计在院子里挖坑,好奇怪哦!”
刘忙笑道:“别人挖坑,关咱们什么事!这是他的客栈,他当然想挖哪里都可以的!”
杨肖笑道:“这倒是没错!可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些鬼鬼祟祟的,真想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这个中原由,刘忙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说,一说的话,那二十两银子保准就没了。
他不说话也没有用,杨肖不是哑巴啊!
“我看他们一定是在挖银子!”
一听到‘银子’这两个字,刘忙的心里就是一紧,耳朵也竖了起来。
杨肖果然又道:“唉,你说呢?”
刘忙摇了摇头,表示与已无关。
杨肖却偏又接道:“说不定那些银子有一百两呢!”余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刘忙。
刘忙打了个寒战。
一百两!莫非她已知道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她还知道什么?
杨肖又道:“我若是有了那一百两银子,说不定还会分给你二十两银子呢!省得你到处乱说。就当封口费好了。”
不用说,杨肖肯定是知道这事了。
知道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二十两银两的事她一定知道了。
刘忙并不算笨,马上道:“你不要说了,那二十两银子就在我枕头底下。”
杨肖笑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刘忙苦笑道:“在你面前就算是想装糊涂也不行啊!”
杨肖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收,紧绷着脸道:“那么,刚才是哪个王八蛋想骗我?”
刘忙无奈,指着自己鼻子道:“自然是我这个小王八蛋想骗您老人家了。不过,我认错总可以了吧!”
杨肖皮笑肉不笑道:“认错!认错就管用了吗?”
刘忙垂头丧气道:“不然如何?”
杨肖悠悠道:“如果杀了人,只用认个错就行了,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杨肖的意思,刘忙是知道的,不然岂不是白白挨了这么多折磨么!
“我知道,犯了错,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我认错,也认罚!”刘忙有气无力道。
“嗯,这还差不多!”杨肖满意道,“你认为该什么罚呢?”
刘忙道:“这些银两自然都是要充公的,不然,怎么补偿这件事对您老人家心灵上的打击呢?”
刘忙果然将那包银两从枕下拿了出来。
“不错,不错,有长进了。”杨肖笑道。
刘忙却是一肚子苦水,长是长进了,可惜长进的是‘贪生怕死’而已。
不料,杨肖接过那包银子,却是脸面一变,连声道:“不对,不对啊!”
刘忙一怔,道:“怎么不对了?”
杨肖道:“这好像没有二十两吧!”
刘忙快昏了,他不过在拿油包的时候,用手指扒了一小块银两到枕下,那么小的一块不过一两多而已,撑破天也不过一两半!
杨肖不但惦量得出来,听她的口气,好像也不打算放过!
刘忙苦道:“我挖了一晚上的坑,是不是总应该给我留一点!”
杨肖正色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是挖了一晚上的坑,但是,如果不是我,你会去挖坑吗?”
当然不会,哪个笨蛋没事晚上替别人种树去!
但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刘忙想了想,道:“当然,这主要的功劳是你的,没有你的正确领导,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去挖坑的,不过,……”
杨肖截道:“不过嘛,挖坑的人毕竟是你,对不对?”
刘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杨肖叹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刘忙茫然道:“我怎么不对了?”
他没有说“凭什么我就不对了?”。因为,杨肖的话一定是对的,至少现在是如此,不然的话就不要想睡觉了。
杨肖看了看他,漫声道:“你真不知道么?”
刘忙很用力地想了想,摇头道:“看来这脑袋好像打了铁一样,就是想不出来!”
杨肖同情道:“看来也确是如此了!你最近一定吃了猪脑吧!”
刘忙讶然道:“你什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