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云大的车子顺利驾驶到扇贝大院,稳稳停落。
云大率先了拿起了伞,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在后排驾驶的车门边站好,等着储阚随时抱着周元祖下来。
周元祖整个人都蜷缩在毯子里,身体捂得严实又紧密,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走吧!下车。”
储阚轻轻开了口。
周元祖嗯了一声,过了好久,于心不忍,“你在车里等着,我进去给你拿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嗯。”
储阚淡淡的答了一声,听不出来是赞成还是不赞成。
周元祖看了一眼,没有再次开口;左手从里面紧紧拉住了围在身子上的毯子,腾出了右手准备拾起了散落在车子里面的衣服。
突然间,右手被温热的拳头握住,腰身被托起,她撞进了一个刚硬滚烫的怀抱。
“你太慢了。”
储阚说得煞有其事,抱住周元祖的身体整理好了姿势,打开了车门,长腿一迈,远离了狭小闭塞的车间里面。
储阚的双臂搂的极紧,周元祖一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
周元祖知道了他的秉性,知道反抗无效,索性就任由着他抱着自己进去。
云大几乎是将全部的伞面都遮盖在了周元祖的身上,自己的肩膀露在天空之下,不一会儿便被浸湿了。
三个人并排到了门口。
“钥匙。”
储阚轻轻开口。
“钥匙在包里,包在岳岳姐手里,我没有。”
三两句话,周元祖便解释自己身上不装有钥匙这种事情;现在她们陷入了一个窘境就是,即使在自己的家门口,也进不去。
周元祖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要不把岳岳姐接回来?”
“不用。”
储阚回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云大。
云大立即会意,“嫂子,麻烦你举一下伞,我去去就回。”
“不用。”
不等周元祖回答,储阚往里面走了一步,靠近门缘,上面多出来的一截恰好能完美的遮挡两个人的面积。
云大看到这, 笑了一秒,话不多说,撑起伞,转身冲向自己的车子,与瓢泼大雨融为一体。
云大走后,两个人又是不开口说话。
不过一会儿,远处又有车子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两个人都没有分出心思来打量一下远处车子的轰鸣声。
直到车子靠近,似乎就是在他们的耳边停下来,周元祖才用力从储阚的怀抱里探出一个头来,准备看一眼。
储阚用头抵在她濡湿的发丝上,被雨水泡过的发梢混合着薰衣草精油的味道,散发的味道异常舒心。
“岳岳姐可能回来了?”
周元祖小声的猜想着。
“不可能是他们。”
储阚不用看就知道不会是他们。
从理论上分析,今天他就已经告诉过小霸王,今天岳岳不用回扇贝大院了,他的女人就交给他自己处理;所以,依照他的性格,是不会错过这么白白的与岳岳相处的机会。
从时间上分析,云大的车速即使再雨天放慢了,但是小霸王从黑色都会到咖啡馆少说也要40分钟;即使岳岳嚷嚷着要回来,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超他们,与他们一同抵达扇贝大院。
“你怎么会知道?”
“小霸王跑车的声音不是这样。”
……
储阚用了最不接近答案的那一个答案,偏偏这个答案,还不是周元祖能够辨认的。
云大很快飞速回来了,手里握着一把备用钥匙。
拿着钥匙在周元祖面前幼稚了闪了几下,便将那把匹配的钥匙,伸进了孔圆之中,悄悄打开。
周元祖已经不去惊讶为什么储阚会有她家的钥匙。
这个答案在她回来的时候,他送她一个礼物,送她一把原来属于她家的钥匙;这里本来就是他的私有财产,只有自己还固执的在内心不愿承认这件事情。
门徐徐被打开,储阚低头看了一眼周元祖,将她脸上的表情如数尽收眼底。
“不要想太多。”
听见这话,周元祖抬头看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外面。
周元祖实在不愿去深想,储阚这句话背后深藏的意思是什么?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周元祖忽然之间变得暴躁起来,双手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身上剥离开来。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暴躁的声音,转瞬之间带着浓浓的鼻音,哭腔的声音从呼吸道、从咽喉传出来。
储阚又一瞬间的诧异,又抵不过她挣脱的手臂,还有急的快要哭出来的语音,无奈的将她放下来。
挣脱了储阚的怀抱,周元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拉住了身上的毯子,冲进了雨水里。
储阚和云大两个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元祖这一举动是要干什么?
“该死的。”
储阚忍不住骂了一句,眨眼之间也跟着周元祖消失的背影,一并消失在云大的视线之中。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周元祖的嘴里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她怎么也不愿相信有人往单于家送骨灰盒,而且刚才那一眼,她看见了,抱着骨灰盒的人,是李狼。
她但愿自己只是眼花,只是自己看错了。
雨势越来越迅猛,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她身上的毯子被又一次被密密麻麻飘落的雨滴打湿;刚才不觉的寒冷,此时她只是觉得全身上下,散发着寒气,连脚趾头都是冷冰冰的。
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自己早已经脱了高跟鞋,脚上空无一物,早已经没有了御寒东西;雨水漫过两只脚腕,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下,徜徉着十根散发着寒意的脚趾。
周围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天空中电闪雷鸣的响声,雨水划过下水道撞击着塑料纸的声音…统统都被屏蔽。
周元祖的耳朵跟着她的眼睛,只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看到迅速围成一团的人影,距离不远处有哭泣强忍的声音穿过来:
“单于老爷子,这是大队上的骨灰盒;他不幸在一个月以前的一次任务中,因为中枪身亡,尸体直到昨天才会打捞回来,后直接送往火葬场,今天由我们给你们送回来。”
李狼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刺进了她的胸膛;每说一个字,刀子就嵌进去一分,刀刀带着刺,直到里面血肉模糊,再也经不起折腾。
她也同样听见了段烟那惨痛的哭声,还混杂其他人悲痛欲绝的失望。
她也想哭出来,但是她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只有眼泪哗啦啦顺着眼角一直不停的流,不停的流。
她是说过和单于冀永远不再见面,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以这种天人两隔的方式,永远不再见面。
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全世界都在惩罚她,都在嘲笑她,都在欺负她。
她所有爱她的人,她爱的的人,像是沙漏里细细流着的细沙,一点一点,离她远去;此后的日子里,她该怎么办?
单于家的门口,堆满了哭声和绝望声。
最后,段烟哭得晕过去了,被家里的佣人抬着进去了。
全程最冷静的还是单于老爷子,他沉默不语,没有从李狼的手里,接过,他远程送过来的骨灰盒。
他的手指搭在上面,轻轻地摸摸着盒子上面的雕刻,一下又一下,仿佛是在感受着他温度,他孙子的温度。
李狼在一旁忍住了哭声,身体站得笔直又挺拔,跟着他随行的士兵,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兵,不如李狼那么镇定,早已经在旁边抹了一把又一把的眼泪。
“把他送回去吧!送到部队里面去,他是属于哪里的人。”
单于老爷子说的很淡,淡到几乎其他人都听不见。
李狼不知所措,手里举着的骨灰盒的手有些颤抖。
他是知道善于老爷子的背景的,单于老爷子当年就是令这个西北战区闻风丧胆的铁血手腕,只不过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提前退了回来。
单于冀的爸爸也在部队,不过搞得是政治方面。
而单于冀,就是名副其实,真真正正的红三代。
“老爷子,你说的是…”
李狼实在是不明白老爷子的心思,将大大队长送回部队?部队里没有墓园。
“将他的骨灰洒向你们作战的地方,以后,我只当是我的孙子还在为了国家事业不屈的奋斗着。”
李狼终究还是辞别了单于老爷子;他的心里只当这样想,也许老爷子还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李狼走了。
怎么来的,怎么走着回去。
这些,周元祖都看见了。
李狼简单的和周元祖打了照顾。
周元祖滚烫的泪珠混合着冰凉的雨水,一直就没有停过;她瘫坐在雨水里,眼神空洞。
“能…让我…摸摸他吗?”
她的要求那么卑微。
李狼点了点头,她想要站起来,站起来看一看,摸一摸;全身就像是被干了血液,她没有力气站起来。
李狼蹲了下去,配合她的手掌。
她终于在再次诀别后,再次平和的凝视着她爱的人啊!
这个她曾经爱了整整一个青春里的人,就这样不打招呼,就这样离开了她了。
手臂缓缓的垂落,她看到了李狼惊恐的眼神,她看到了停留在她身后,一直守着她的储阚;她也感觉到了雨水镜头她的耳朵,她的脸颊,她的眼睛……
“元祖…”
哦,还有最后,储阚歇斯底里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