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基本丧失了大自然的都市里,我突然读到了一抹新绿的痕迹,我心里十分清楚,那是刚才那个叫做商紫墨的男人带给我的。
虽然我不认识他,而且而已只见过他两次,可在我离开那个废弃厂房不到一百米远,确定他不会再追上来的时候,我居然开始有些想见他了。
难道我生病了吗?
得了妄想症?还是性格分裂?
我跳脱出自己的灵魂,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待自己。
突然,我有种精神出轨的感觉,这个想法吓到了我,我害怕被这样的思绪影响,所以,我决定要去医院确诊一下,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得病了。
我回到自己家的小区楼下,取了车之后便直接开到市里的精神病医院。
车是容允上送的,他说我们以后是会结婚的,所以这辆车只是暂时放在这里,让我想用就用。
他这么说,我也不好说不要,毕竟,我想嫁给他的心思不会低于他想娶我过门。
虽然,这只是我自己个人的想法,但是,我觉得我很爱他,胜过自己的那种,即使要我用钢琴生涯来换,我也会心痛得点头答应。
这种事情我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从小脸皮就薄,做什么事情都会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
所以,我是一个人去的医院。
医生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目光有些阴沉,又似乎带着探寻,给我检查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眼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味。
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人家大我两倍不止,而且又是工作时间,病人那么多,人家哪有时间去关注自己的病患?
“小姐,你的情况很好,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贫血,平时多注意点营养,偶尔有时间做点有氧运动就行了,如果还有睡眠问题,可以再来找我,我是李易峰,记住了!”
李易峰的声音很有阳刚之气,听着很舒服。
我虽然已经有了容允上,可是这样一个男人味十足的医生近距离 地对着我说话,带着金丝眼镜的黑眸还死死地盯着我,我有些难为情。
从医院出来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了。
早餐是和允上在一起吃的,虽然有些晚,可因为少吃了一顿,我还是觉得有些饿了。
这里是精神病院,好像前面拐个弯就有一家快餐店,是我喜欢的。
想到吃的时候,被大太阳烤着我也不觉得那么热了。
我到快餐店买了一份拿破仑蛋糕,另加一杯果汁。
下午没什么事情,我原本的计划是想给容允上打电话,让他送我回家的,可是发生了中午那样在我看来并不愉快的事情,我这个想法还是被心里的一丝惧意浇灭了。
是的,惧意,我对容允上生气的眼神会感觉害怕,而这种感觉,并不只是在今天才第一次出现,只是因为有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商紫墨出现,那种潜在的害怕开始在我脑海里形成一种意思,并且被我注意到。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我要的蛋糕就已经包好了。
我把蛋糕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准备离开快餐店的时候,或许是刚刚想到容允上,我并不急着出去了。
“铃铃铃……”
听到陌生的电话铃声,我慢吞吞地坐到店里靠窗的一个位置,然后按了接听。
一个声音低沉的像男人一样的女人,说是想和我谈学钢琴的事,还说早就对我的大名如雷贯耳。
我觉得有些汗颜,但是我并没感觉他这么说有贬低我的意思,无论她说的真假与否,我觉得人总是该有那么些自信的。
于是我很快说出一个地址来,那个地方是我在认识允上之后常常练琴去的,有时候在家里我怕会影响爸妈,所以允上说给我准备琴房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我和她约了四点钟见面。
琴房位于市里的高级住宅区,快到的时候,附近能看到许多别墅楼、花园洋房、名贵的车子、穿着衣服的高级宠物狗,不过除了这些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了,似乎少了那么些人气。
我把车停在别墅里面配备的停车场,淡茶色西式的木造两层楼建筑在这附近其实并不特别显眼,但的确相当豪华,也是容允上的个人风格。
周围种植着高度约一公尺的灌木作为篱笆环绕着房子。每次看到灌木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到允上对我深不可测的感情,因为在他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是没有这些灌木的,只是我无意中说了一句喜欢绿草如茵,第二天,我来这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就给这栋硕大的别墅楼穿了整面墙的外衣,我问他当时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笑笑,却不多说。
入口处是一扇像十六世界欧洲歌剧团的道具布景般,古典韵十足,只是,和别墅的崭新白色大门有点不搭。
这道门……
我想起了我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没有月光,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可是我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这道门是换过的,从前大门也是白色,也带着欧式的古典风格,可是……门上还带着淡淡的烤漆味,而且,从前的门也没有人体浮雕……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的门呢?是允上不久前换了门,还是我记错了,原本就是这道?
梦里,那道门打开的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还在我脑子里清晰如存盘了一般,每个画满,那幽怨的眼神,还有带着如灰烬般苦楚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蜗里围绕着。
院子里,小鸟的鸣啭声提醒着我,发呆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我暗暗鄙夷自己一番,努力收拾好心情后,我脱了鞋走进去,之后打开了客厅门口通到里面的雾面玻璃门。
从前,我都是来这里直接练琴的,也没有过多地注意别墅里这些细节,可是今天因为等人,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又不急着练琴,就干脆抱着欣赏的态度细细参观起来。
从前我来这里只有一个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是允上为我布置的,哪怕是一块脚垫,一面壁毯,都是我,因为允上他不住这里,也没什么生活用品,所以那些小装饰用品就显得格外突出。
现在再来看这栋房子,好像……确实少了点人味。
我喜欢进门不到五米的地方就有柔软的沙发,喜欢沙发上的一大堆抱枕,各种造型都有的,因为这样的家,不会让我感觉到只是一栋普通的建筑物,而是一个有爱,充满关怀和理解的小天堂。
中国人和欧美人不同,美国人以family也就是家庭成员为家,而中国喜欢以home,冷硬的建筑物为家,在这点上,我比较认同美国人的观点。
客厅沙发倒是够软,只是上面的靠枕都是缝在沙发上的,舒适程度倒是足够,只是,身边没人,又没抱枕,感觉空落落的。
不过这也不怪允上,谁叫我和他没说这么多呢?
其实面对着他的时候,我心里总是有所保留的,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到百分之百的交心,我不知道这是否出于我对他给我的安全感还有所欠缺的原因所致。
厨房里一看就是没有人住的地方,没有锅碗瓢盆,只看到一个灶台和相对成套的大吸力油烟机。
看来有时候我得过来做点小吃什么的,允上总是加班,又不按时吃饭,偶尔给他送点去,应该不会被他拒绝吧!
可是,他在哪上班,我好像还不清楚!
正想着去楼上没到过的房间里转转,门铃响了。
我走下楼去,看到门边有个浅灰色对讲机,有个男人站在外面。
男人?不是……女的吗?
我慢吞吞地问了句:“谁呀?”
“请问是申小姐吗,我是来跟你学琴的,我叫雷诺,刚刚我们有通过电话,约好四点的!”
果然是刚才那个“像男人声音的女人”。
其实,他的声音一点也不娘炮,只是我自己心里抗拒把陌生男人带到允上的房子里来吧,所以才会告诉自己,他是个女人!
我大概又有了间隙性的强迫症什么的……
“你好雷诺,我们从前……见过吗?”我问。
为什么今天我见到的每个陌生人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呢?我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当然见过,我想我还是多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曾经的理想也是做一名琴师,不过现在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我很喜欢弹琴,无意听说申小姐也是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马上我就萌生了上门找你学琴的想法,所以,我就来了!”雷诺穿着一身T恤牛仔,给人感觉十分活力,也很阳光。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我见他如此自来熟,没有觉得讶异,反而有种轻松好笑的感觉,因为我从他的眼里读到了真诚,或者是对生活,对希望,对理想的坚定不移。
他的眸色极为认真,尽管他从见到视频里的我就一直在笑,可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评价。
“因为上午我知道申小姐有一场演出,可惜我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后来我问主办方要了你的电话,之后便回了公司,忙完之后,我便打电话了!”雷诺背着一个包,左脚惦在右脚的外侧,看着惬意极了。
我打开门,放了雷诺进来。
之所以说放,是因为我退后的时候,雷诺慵懒的模样迅速像充了满格的电似的,飞快地跟了进来。
他前后不一致的态度让我感觉到疑惑,不过,我认为他这么做有可能是想抓紧时间。
虽然,我的确感觉这个所谓的仰慕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背的包好沉似的,里面装了什么呀?”我感觉他进来之后,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更加冷凝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哦,那是我的习惯,我喜欢背包,随时都想着到外面走走,只是身边羁绊太多,抽不开身,对了,申小姐喜欢旅游吗?”雷诺像是转移话题,谈到旅行的时候,整个人都跟刚才进门的时候不一样了,人也更加开心的样子。
“怎么又说道我身上了?”我呵呵两声。
怎么他和我之前认识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却感觉他好像对我很熟的感觉。
“申小姐,虽然我们正式见面是第一次,可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难免的就会把你当做我朋友一样,说话可能有些随便了,申小姐不要介意,对了,这里是申小姐弹琴的地方吗?”说完,雷诺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嗯,在楼上,雷先生跟我过来吧!”我只能这么说。
“别这么称呼我,感觉好老!叫雷诺,或者小诺阿诺都可以呵呵!”雷诺跟我保持着平行的步伐,我走得快一些,他也会加快脚步,我走慢了,他便会稍微往后退一些。
“雷诺!”我选择了一个最陌生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