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楼只是个供人听小曲儿的地方,林岁安虽然爱吃,但却嫌弃厨房油烟太大,脏了她的地儿,因此平日楼里的伙食都是派人从外头带回来,趁热就吃,有时遇到合她胃口的菜品,一高兴,赏下去的银钱可不在少数。为此,整座佩城的酒楼但凡研究出新菜式,都会送几道给林岁安尝尝,帮忙做个宣传。
这会儿,几人随便走到了一条巷中,因巷子人家多姓柳,便唤作柳巷,听闻某位名扬天下的风流才子便是出自这巷中人家。林岁安带着两人出现在青石板路上时,来往的姑娘都纷纷红着脸避开,这三人长相着实出众,尤其是那位年纪稍长的公子,更不是一般的俊俏。花椒也是可爱,但因常跟着林岁安出入各地,算是面熟,有个娇俏的小姑娘便悄悄塞了他一个甜饼。
“谢谢。”小狐狸刚想咬,又顿了顿,看了眼林岁安。“瞧着我干嘛,吃你的!”林岁安眼睛眨都不眨,轻笑着,花椒这才放心地啃起来。
“楼主,这可是你新招的相公?”人群中,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姑娘笑盈盈地问了一句,许是看见林岁安笑了,以为她今天心情好,便开起了玩笑。
林岁安也不恼,笑道:“对,新招的琴师,各位姐姐妹妹若是有空,还请多多赏脸!”
“一定一定!”人群中又出现了一个附和的笑声,众人都笑起来。不知是谁,插了一句:“琴师么?我听说西市李老板那里要出售一个伶人,说是琴艺无双,楼主可有兴趣去看?”
“我前几日就已经送了贴,后天就去竞标,几位姑娘若是有兴趣,岁安可以多包几个厢房,一起去瞧瞧。”林岁安随手就将腰上的银铃摘了下来,一颗一颗拆开,轻轻一抛,豌豆般大小的珠子四散,落在了人群中,“拿上这个,去我家掌柜那里领上名签,后天就与我同座吧!”
“多谢楼主!”几个拿到碎珠子的姑娘齐齐应着,林岁安心情大好,带着人便径直去了她最喜欢的那家店。花椒吃完最后一口,尹阙递过去一块手帕。“多谢府君大人。”小狐狸擦擦手,将嘴上的屑子抹掉,就叠叠好,放到了怀里,“我洗干净再还你。”
“不谢,这是你小桃姐姐的。”尹阙低声笑着,花椒“啊”了一声,不解:“什么时候给你的?”
“你专心吃饼的时候啊。”尹阙宠溺地笑着,这孩子灵根有损,幼年也遭受过苦难,若不是岁安几个将他带回来,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虐待。他注视着那个与店老板寒暄的姑娘,想起她年少时闹出的玩笑话,一阵感慨,谁说那会儿都是错的呢,现在不也挺好的?
“花椒,你要吃什么?”林岁安要了二楼靠窗户的位子,刚一坐下,就对着小狐狸询问道,花椒盘算了一会儿,就是想不起来要吃什么,中间还打了个嗝,林岁安瞪了他一眼,嗔怪道:“算了,我还点吧。”
花椒诺诺地点点头,小心地坐下来,尹阙挨着林岁安,笑着:“这里真不错。”清一色的墨色装饰,山水作墙,青玉为梁,连窗户上的雕花都是白云闲鹤,没有一点俗世的酒肉气息。
“这家店的老板原本是个读书人,但家道中落,科举不第,只能操持起酒楼的营生了。”林岁安笑了笑,“不过他儿子却仍在读书,我见过,挺可爱的孩子。”
尹阙笑道:“也是不易。”
“人嘛,各有各的活法!”林岁安一手托住下巴,一派慵懒的模样,“可比那九霄殿上,有趣多了!”
尹阙温和地笑着:“你愿意在人间住多久,便住多久,我会陪着你的。”
林岁安咯咯地笑起来,趴在了桌上,仿佛是醉了一般,面泛潮红,那双眼睛分明有泪:“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愿意回去?”
花椒见她心情不好,便将尾巴从桌子下面伸了过去,搭在人的腿上,小声道:“小桃姐姐,给你摸我的尾巴。”
林岁安咬咬嘴唇,轻笑:“我不要,等多多回来,又要说我欺负你了。”然而她嘴上这么说,手里却给那条白花花的尾巴编了好几个辫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尹阙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道:“好了好了,你就欺负人老实!”
“我哪有欺负他,”林岁安笑着松了手,“他自己说给我摸的嘛!”
“小桃姐姐高兴就行。”花椒倒是无所谓,他很习惯林岁安这副喜怒无常的模样,也清楚这人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便由着她把玩。
尹阙摇摇头:“也不知道花不寿怎么受得住你们的!”
“多多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不会真凶我的!”林岁安得意地晃着脑袋,突然像想起来什么,嘱咐道,“你可得帮我好好催催,后天的竞标我还要带着他过去呢,迟了可不好!”
“好好好,我明天就去催催,先吃饭。”
外头已经挂上了红灯笼,远处笙歌飘来,这座城最热闹的时刻便要来临,诸多的故事成为艺伎口中的曲子,或悲或喜,唱给那些所谓的多情人听。不过,这一切已经和林岁安没有关系了,她最期盼的,最在乎的人,终究是离开那陈旧的泰山府邸,来到了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