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给口吃的吧。”
一声懦懦的呼唤吸引了正在吃馄饨的林岁安,她转头望去,桌子的一角正站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蓬头垢面,鸡爪似的小手抓着个破碗,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毫不掩饰内心的饥饿。
“姐姐,您行行好,给我一口吃的吧。”小女孩哽咽着,泪眼朦胧,林岁安抿抿嘴,却没有动。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混迹市井这么多年,眼光可从不跑偏,这孩子虽然年纪小,现在看不出任何苗头,但若是好好养养,说不定是笔大买卖。
小孩子见她一直端详着自己,以为这位姐姐不肯,摩挲着脏兮兮的碗,便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林岁安轻笑:“老板,再来一碗馄饨。”
“好勒,客官您等着,马上就好!”肥肥胖胖的中年人用油腻腻的手接过林岁安给的铜钱,就笑眯眯地进屋煮东西了。
“过来。”林岁安小心握住这个孩子的手腕,生怕一用力,脆弱的骨骼就断了,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因此也算得心应手,知道怎么哄,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赢得信任。小姑娘只顿了顿,便乖巧地向她靠近,林岁安也不嫌脏,一把将人抱在膝上,开始一口一口地为她吃东西。
“真乖。”林岁安有些高兴,估摸着这孩子应该十分好养活,将来赚钱就容易些,她笑问:“多大了?”
“六岁了。”
“爹娘呢?”
“不要我了。”
果然猜得不错,林岁安确有激动,但仍然装作同情地摸摸她的头,柔声哄道:“以后和姐姐一起过日子,好吗?姐姐会让你每天吃饱饭,有好看的衣服穿。”
“好。”小女孩想也不想地答应了,无所谓,父母弃她于不顾,去哪儿不是去?何况还有饭吃,饿不死就代表可以活下去,求之不得。
“你有名字吗?”
“燕茴。”仍然是奶声奶气的回答,林岁安却眯了眯眼睛,飞快地盘算起来,名字不错,想必父母不是粗人,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抛弃,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结合。
“真好听。”林岁安抱着她,笑道,“姐姐姓林,叫岁安,岁岁平安的意思,你以后叫我安姐姐就好。我家还有一个比你稍稍大一点的哥哥,如果你喜欢,也可以随他叫我小桃姐姐。”
“嗯。”小燕茴咽下最后一口馄饨,郑重地点了点头。
“客官,您的馄饨!”
林岁安对着路边摊的老板轻笑:“谢谢,再来两个烧饼,我带走。”
“好勒,您等着!”中年人又高兴地去忙活了,林岁安低头继续哄着燕茴吃饭。来来往往的行人多有侧目,可是她并不在意,打扮光鲜如何,衣衫褴褛又如何,谁不是活着的人呢?
小姑娘是真的饿坏了,馄饨都来不及嚼嚼烂,胡噜两下就咽进了肚子里,林岁安怕她吃多了闹肚子,便哄着:“吃完这一碗,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我让婶婶给你洗个澡,明天就有新衣服穿了。”
“好。”小姑娘轻轻点头,墨色的眼睛眨了眨,眼睫毛就打下一片阴影,十分好看。林岁安满意地将身上的斗篷脱下,裹住她小小的身躯,就起身往家走。
今年的隆冬,难得下雪,细密的雪珠落下,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路人的肩头,但却一点不会破坏这座城繁荣的夜景和醉生梦死之人的心情,林立的酒楼灯火辉煌,衬得整条街都明亮起来。
林岁安一手托着这个孩子,一手拎着烧饼,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地向楼里走去,身影长长地拖在身后,小姑娘趴在她肩头,觉得莫名的幸福,她终于不用再流浪了,终于,可以有个栖身之所了。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前去了温柔的梦乡。
灯火通明的春风得意楼,门前的三盏华灯只点了两盏,说明此时楼主不在,已经停止经营。前头掌柜荞麦,并着账房先生花不寿,正安静地等在大堂。欢快的花椒趴在楼梯的栏杆上,从上滑到下,玩得不亦乐乎。花不寿时不时唤他,让他小心些,得到的却只是一句敷衍的应承。
林岁安回来时,花不寿正在给花椒上药,额头鼓了一个大包的小狐狸疼得嗷嗷直叫。荞麦迎上来,低眉唤道:“楼主。”
“把孩子抱下去吧,先让她睡一会儿,晚点再给她洗个澡。”林岁安小声吩咐着,荞麦颔首称是,小心抱过那毛茸茸的一团,悄悄下去了。
花椒见人回来,怕被打,不敢乱叫,只时不时偷瞄几眼,林岁安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开玩笑,淡淡地说道:“不早了,早些睡,明天还要干活呢。”
“好的,小桃姐姐。”花椒眼瞧着她一步一步去了后头,眼咕噜一转,好奇地询问花不寿:“主人,小桃姐姐是不是不开心呀?”
“没有,她只是困了而已。”花不寿笑道,“好了,我去熄灯,你先回房吧。”
“嗯,好。”花椒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念叨着,还是主人最温柔,不像小桃姐姐,凶死了。
门口最后一盏华灯落下,故事却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