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是洛呆在回御安司联络点时，路上脑海中突然想起的一句话。

他将“线头”给自己的前人笔筏翻过多遍，却始终不得其上的要领。

而如今，不过与北齐探子交手，经历过那种危在旦夕的惊险过后，方才真正领悟到萃心决中的精粹。

聚劲于一点，破敌在霎时。

就好似刚刚，自己与那北齐高手交手，自己明显不是对手，但若聚劲一点之中，虽说不过晋入二流武者不久，但亦可瞬间拥有无限偏近一流高手的实力。

再加上那北齐探子早在之前便已被季南风打成重伤，洛呆近乎全力之击下，自是占了大便宜。

不过，洛呆始终隐隐觉得，萃心决虽说可以在短时间内提起体内内劲，聚劲全力施展，但这其中肯定是有着一个顶点。

一旦超越这个顶点，只怕纵是回脉打通，也挡不住招式施展后的后遗。

洛呆想到这儿，缓缓举起自己的右臂，刺痛依旧阵阵传来。

手臂垂下一会儿后，到现在用力抬手，却只能举到平于胸口便再也抬不起来。

这便是萃心决的后遗！

洛呆不再勉强，将右臂自然的轻轻垂下。

夜深了，寂寥无人。

一众小队缓缓走在静谧的街上。

御安司此次，几乎损失近半。

此时正往联络点缓步行进的众人，已失了许多面孔。

如今，这些幸存者脸上并无幸存下来的喜悦。

相反的，更像是打了败仗的散军一般，垂着头，嘴上不知在碎叨些什么。

洛呆看着前方众人的样子，心里并不惊讶。

这次行动，虽说杀了不少北齐探子，可这支御安司队伍，却也是伤亡惨重。

近半的伤亡，这对于御安司来说，其犯下的过，只怕不是今夜这一点微末小功所能抵消的。

加上后续任务无法完成，只怕回了御安司，上头怪罪下来，少不得一番责罚。

微风袭面。

季南风面色隐暗。

右手紧扣在左肩上，这处伤口经过随行的医司小吏简单包扎过，却还是有着丝丝血线流将出来。

对于这些，季南风却好似置若罔闻，只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的走着。

一旁的医司小吏看着这位御安司三统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提醒过，不过却被呵斥开。

季南风此时心里的怒火就好像炉灶里的火焰，不仅炙热，更在不断翻滚着。

他觉得自己中计了！

当初接到这个任务时，季南风便心存疑惑。

自己身为御安司带印三统领衔位，这样的任务，何时需要自己亲自出手。

但是，没有解释。

一纸公函下发，季南风只能乖乖的接下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

直到现在，季南风方才醒悟。

这必是庞远这个家伙的阴谋，专专挑出这么一处难啃的骨头狠狠地“阴”了自己。

事先，季南风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报，没有北齐探子的实力，人数，甚至于武器配备。

使得自己只能凭着手上的一纸公文，带着这么一群偏二流水平的手下前去执行看似简单的“清洗”任务。

所谓清洗，自是屠戮一些武艺低等的探子，却没想所遇到的对手，实力远远超过预估。

尤其那个差点跑掉的北齐“高手”。

季南风在心底暗骂道：“这个杂种！”

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去。

斜着眸偷眼望了下身旁一道纤细的身影。

夜色下，鬼状面具渗着曦白的月光，若是洛呆看到，必会认得。

这正是自己同生共死过一次的那个“同伴”。

此次倒还是多亏了自己那个“呆徒弟”，若是这个人在自己队伍中出了事儿，只怕....

季南风忍着肩上的疼痛，心底暗叹一声，这次倒还真是自己太过大意，始终觉得北齐绝不会派来实力太强的探子。

这才着了庞远的道儿。

明谋！

庞远这招用的还真是厉害，使得自己完全无话可说。

死伤过半，身为此次行动的最高官职，季南风只能回去“任人宰割”。

这是御安司的规矩，没人可以避免。

季南风微微仰头。

月挂柳梢，漆黑夜空中一道炫丽。

这夜色，好冷.....

****

灯火辉煌的御书房中。

蜀皇正呆望着手上早已拟好的两份明旨。

一份是诏令众军驰援三边，就像三百年来始终惯存的方略。

守！

而另一份，则是调兵令，调拨各地备军，固棠东北大营集结，以及蜀仓粮草征调。

蜀皇很犹豫，就好像对于他人发自心底的防备，蜀皇此时，也在心里揣摩着楚国究竟在这次北齐犯边中所扮演的位置。

他知道，一旦明旨下发，举国备战。

若是真如姜仑猜想的那般，楚国真的“反水”，趁着大蜀反攻之时趁机来犯。

到那时，纵然大蜀暗中准备多年，也必定难以抵挡两大强国的两线进犯。

蜀皇感到额间微痛，缓缓将手中的明旨放下，冲着身旁的小太监沉声道：“几更天了？”

“回陛下，申时刚过。”

“哼，三个时辰了，朕这个御安司主司统领倒还是个大忙人啊。”

蜀皇面上不露表情，不过说出的话却让一旁的小太监不敢应声。

看着身旁太监一脸惶恐的样子，蜀皇有些烦躁，不耐的挥了挥手。

那小太监见蜀皇不悦，赶忙退回原处，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儿。

正是同时，御书房外。

初公公终于回来了，同样的，就好似上次领着庞远进宫一样，来时的路上郑重告诫了一番这位御安司大统领。

随后让庞远在外候着，初公公脚步轻提，正要进房，碰巧便听到蜀皇对着小太监说的那番话。

尤其是那句“大忙人儿”，更是使得侯在御书房外的庞远微微哆嗦一下。

初公公略显同情的望了庞远一眼。

说来，这位大统领倒是办事尽心，自己去找他时，碰巧其正出去办事。

御安司上上下下早已忙成一片。

初公公一直派人催了几次，庞远方才在手下的传话中，慌忙赶回御安司。

不过。

为陛下办事儿，可不仅仅勤勉便可，要知道圣心难测。

蜀皇可不管你的这些个琐事，传召未能及时过来，这其中的后果便要看蜀皇今儿个心情如何？

听着御书房中蜀皇的话音，很明显，今儿个陛下心里，并不痛快。

“陛下，御安司主司统领庞远，在外头候着。”初公公迈着碎步走到蜀皇跟前，小心的禀道。

“让他进来。”蜀皇板着面，沉声道。

“诺。”

不一会儿，庞远缓步进房。

站定跪下，拱手高呼：“臣庞远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朕让你办的事儿都办得怎么样了。”蜀皇阴着脸，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审视之意。

“臣已召呼各堡堡主，三日内，五千学徒尽皆入都。”庞远顿了下声，低下头接着说道：“至于北齐探子，臣已调拨全部人手严查，十日...哦不，五日内必可为陛下扫去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