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走上前去,不过一身桃红大袖褂衣,毫无出挑之处,然而当我抬起头的时候,闵妃脸色一变,满堂鸦雀无声。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竟然连身躯都颤抖。
在这样不远不近的地方,我将他的失态看得分明。容与就这么站起,一步步向我走来。
“月在……”
我忙退后一步,念出我的身份:“睿亲王表亲谢氏,参见陛下万福。”
他的神情终于平静了一点,然而还是死死地看着我,眼中那样深沉而绵绵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传说中的这个人身上。
闵妃极伶俐,一惊之后急忙令宫人记下我的名字。我在他的眼光中谢恩,忍不住抚上脸颊,到底是和那个人相似的面孔吗?容沛这步棋果然没走错。
记名后,闵妃踌躇片刻,浅浅而笑:“谢氏才德兼备,美貌双全,不如便册为佳贵人可好?正五品佳贵人,可算是难得的恩典。
我正要福身行礼,只听帝王淡淡道:“不必,直接擢升为佳淑仪,承一宫主位。”闵妃一惊,忙道:“陛下——”容与打断她,话音却徐徐:“朕心已定,不必多言。”
这边是帝王家,一句话可生可死,可富可悲
我承宠后的隔日,容与恩赐,赏下绫罗绸缎不可计数,堆满了整个明瑟宫。
与此到来的,还有一碗避子汤。
我愣了愣,太监却急声催促,灌下是酸涩的味道。
我并不能揣摩到帝王的深意,不知晓他不愿意拥有子嗣的目的。
太监亲眼见我喝下,笑眯眯地拱手道喜。
依例赏过,太监却不走,肃然道:“淑仪,奴才有话要说,可请先屏退一下周围?”
我随即恍然,令宫人退下,太监随即淡淡道:“奴才正是睿亲王的心腹,睿亲王知道淑仪刚刚得宠,地位并不十分稳重。只是让奴才来嘱咐淑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淑仪如今风头过重了。”
我点点头:“我清楚的。”他对我笑:“奴才贱名王喜,淑仪若有要事,可派人传我。”
宫中并无皇后,去过闵妃宫中,回来时,宫人笑吟吟地迎出来:“陛下来了呢。”望着步履稳健的常服男子,我忙请了个万福,已经被轻轻搀起:“不必多礼。”我徐徐起身,微笑,他拉起我的手,手心有军旅生活的厚趼,然而让人温暖。容与含笑望着我,又仿佛是望着另外的一个人:“令御膳房备好了你喜欢的吃食,看看手艺如何,嗯?”
我一怔,便晓得他是在跟另一个人说,含笑接过,轻抿入口,甘甜绵长,不晓得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一介传奇念念不忘。
这样一想,忍不住抬首望向他,有着属于薄情的嘴唇,却情深不悔,宫中那样多的女子,都有一点似是她的模样,先皇后,前朝公主萧月在,我不能窥知她的美好,但她拥有这世上最传奇的人的爱情。
这样的幸运,不由令人微微忌妒起来。此后他待我,不可说不好。赏下奇珍异宝令后宫侧目,几乎专宠。
自孝贤皇后薨逝后便废弃的莲池重新开凿,红莲肆意开放,不过为我一句戏言。
甚至夏日酷暑,亲自为我打扇,眉目含笑,带了点沧桑的英俊,直叫人欢喜而受宠若惊。
这样的人,自是好过容沛千倍百倍,同是父子,容沛却薄情得多。
我在贵妃椅上休息,容与,你真从未看清过我么?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我的位置逐渐稳固起来,谨记容沛的命令,对待后妃亦是恭敬有礼,长此以往,风平浪静。
在此期间,也为他达到了不少的目的,甚至为他拿到出兵的军权。睿亲王的风头一时无两。
容与待我可谓言听计从,而这份恩宠,原本是属于另一个女子。
不久后,帝王生辰大宴,这样的喜事,我偷偷觑他,他眼中却殊无笑意。
宴未过半,容与便离席,我借故也离开宴席,偷偷随着他的身影跟过去。
初秋天气还未凉下来,合欢树开放如梦境,他轻叹,手指抚上树干:“月在,至今我与你分别,已经有十六载,而距离我初次遇到你,也已经有极漫长的年华了。我知晓你的郁郁寡欢,因为你在意的一直是谢韶。可如果不是那样的误会,不是我当年的刚愎自用我当初待你好一点,可能,现在便不是这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