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慢慢靠近,我发现那些人影不过是一群石像。我松了一口气。船只终于靠在岸边,我把船系在岸边一块石头上,坐在岸边点了根烟。
那几个石像雕的惟妙惟肖,姿势各不相同,好像一群人在热烈讨论的时候突然被我打断,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我。我被这群石头盯得心里发毛。
我不记得祠堂门口有这么一群石人。它们这么显眼,我绝没有理由忘记。应该是后来有人把他们搬过来的。
真是闲得无聊,我想。要是以前,我一定想办法把它们运走卖掉,但我现在没这心情,拜我左手的扳指所赐,我现在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来。
抽完烟,我向祠堂大门走去。那群石像雕的很好,尤其是眼睛,无论我在哪个角度都能感觉到他们在盯着我。走进祠堂需要经过它们身边,我小心翼翼的,老感觉他们会突然动手抓住我。
好在这一切都是我杞人忧天,我身边的只是一群没有生命的石头。
我轻轻推开年代久远的祠堂大门,院子里几只什么鸟受惊扑腾着翅膀飞远。院子里干干净净,没有我想象中的杂草丛生,看样子有人经常打理。我感觉很奇怪。
院子左侧是一块石碑,记载着祠堂修建年代、主要修建人姓名等等信息。大部分是打官腔,剩余的词藻优美的句子都是照搬古文大家的,《滕王阁序》中的句子用的最多。我隐约觉得有点惭愧,觉得我的祖先水平不该这么低。
院子右边是一眼井,据说通往东海。理由是它朝落夕涨,像是潮汐一般;还有人说这里不时会传来龙吟。我一直觉得这说法不太靠谱,可能我的祖先也有文人与地方官的臭毛病,觉得一个东西仅仅是它本身还不够,必须要加点东西上去。这“添加剂”可以是什么意义,也可以是靠谱或不靠谱的故事传说。因此山就不仅仅是山,而是“龙脊”;水也不仅仅是水,而是某某隐士泛舟处;那井也当然不能只是一口井,必须是连着东海住着龙。
我摇摇头,小心的朝祠堂走去。祠堂门紧紧关着,上面一把很大的铜锁将门锁住。还好我闲来跟猴子学了不少鸡鸣狗盗的功夫,花了十来分钟,还是把那锁给捅开了。只是第一次实践开锁用在自家祠堂上感觉有些怪怪的。
祠堂里阴气沉沉。中间挂着几张画像,因年代久远,我祖先的脸都笼罩在一种奇怪的绿色之中,用严厉并慈爱的眼神盯着我。
祠堂里还摆着两排椅子,上面一丝灰尘也没有。我四下望望,好像是有人在这里。
我站在祠堂中间,一筹莫展。我是那种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到了这里才开始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我左看看,西瞅瞅,心中有些急躁,总不能现在掉头回去吧?
就在这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落到那些画像上,他们每个人的左手拇指上也戴着一样的扳指!
因为画像呈青绿色,所以我刚进来时没有发现。以前我也曾来过这里,但是那时候我根本不会在意他们手上戴了什么东西。
这可有意思了。
我的世界观一下子就变了。我以为这个世界平平淡淡,那些跌宕起伏都是小说里的情节。但是我面前的一切如此真实,好像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匪夷所思。
我愣了一会儿,用手机将这些画像拍下来。很奇怪,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我正处在一件不平凡的事件之中。
我向后院走去,想去看看那些石碑。
穿过长长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那些我记忆中的石碑不知去向,只有几个石人立在那里,摆出的姿势是在抬东西。我走进了看看,这几个石像跟外面的石像是一种风格,极度写实。他们抬着的是一个石箱子,脸上露出不堪重负的神色。有的张大嘴,像是在喘气;另一个皱着眉头,像是在抱怨。雕刻这些的一定是一个大师,让人感觉这些不是石像,而是活生生的人,只是因为受了诅咒才突然变成石头。我甚至觉得我看到了这些石像流下的汗水。
我拍了几张照片,开始找那些石碑。奇怪的是那些石碑都已不知去向,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但是没有发现。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不打算在这种地方过夜,甚至有点后悔不该一个人来这里。假如猴子在的话就好了,至少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我回到画像那里,磕了几个头。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晃晃悠悠的朝门外走去。走过那群石像时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上了船,我发现发动机发动不了了。应该是没油了。本来这种发动机油箱就小,那些钓鱼的到深水处钓个鱼还差不多,像我这样跑了大半天很容易把油用光。唉,只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
现在天色更暗了。水下的建筑变成模模糊糊的黑影子,岸上的那几个石像也慢慢的看不清楚了。
我从刚才就感觉那几个石像怪怪的,现在仔细看看,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刚才明明是六个石人,但现在却成了七个!我不会记错的,跟我刚来时相比,现在多出来一个雕刻成孩子模样的小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