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红花子母树的生气更加浓郁,整个通道都被萤虫似得点点红光映亮,不用点灯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只见程立雪站在通道的尽头,和她第一次看见这棵树的表情一样,叹为观止。
“这房间不能进来,请你出去!”凌珑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喝道。
“哼!我倒是想知道,作为昔日杏林堂的当家主母,这房间我为什么不能进?”程立雪一句话边让凌珑哑口无言,她抬起头来,满怀恶意的眼神把凌珑当做此生最大的敌人,提高了嗓门问:“我如今倒要问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你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吗?”
乱七八糟?原来她和凌珑第一次看见的感受完全不同,如果让六道听见,不知有何反应。凌珑以同样生硬的语气说道:“请你出去!”
程立雪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因动怒而变得扭曲:“你听不懂人话是吗?哦,我差点忘了,你不过是个小鬼,被人当做傀儡工具而已,怎么可能听懂人话呢?”她还没说完,暗道里窜出一条蛇来,把程立雪吓坏了,这条蛇一下子就爬到她的手上,将她双手紧紧捆住,这才知道这哪里是蛇,分明是她之前用来绑凌珑的捆仙索。
程立雪拼命念咒语要把它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气愤地道:“你居然偷了我的东西?”
“这哪里算是偷?是你硬塞给我的。”凌珑不浪费唇舌解释,上前拽着她的手臂,要把她拖出去,程立雪挣扎道:“你一个女鬼,为什么会我们无极宫的法术?”
“这些你无须知道。你听不懂鬼话,我只能动手将你赶出去了。”
“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程立雪,杏林堂的女主人!”
凌珑那空无一物的灵魂,也不会被任何人威胁道,不管这女人叫立雪还是立冬都跟她没有关系。忽然,她的手上多了一段白绫,像一把匕首划过凌珑的掌心,凌珑下意识地回避,就这样放开了她。凌珑十分惊奇,按道理在她的结界中,所有的法术都会失效,就像她根本解不开这捆仙索。
程立雪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肯定很奇怪,我所有的法术都失效,这白绫为什么还能伤人?”
“是很奇怪……”
“我也不怕告诉你,已经有十三个人用这条白绫上吊,它的阴气凝聚成灵,你不动它它也会出来杀人。”
凌珑的脸色森白,其实她和这邪物一模一样,要靠其他人的血气维持这副灵体,那段白绫的灵力尚浅,只会在空中乱飞乱转,完全没有思想,又冲着生气充沛的红花子母树飞去,凌珑立即跟上它,同时解开捆仙索,说道:“你快点把它收起来。”
程立雪捏了捏手腕,白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见凌珑只站在密室外面,心里面疑惑得很,说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自己不去收?”
“如果我进去,就不能保证不会把你杀了。”
“大言不惭!要是你杀了我,长生可不会原谅你,我最清楚他的脾气,嘴上不肯承认,心里面肯定想我想得紧。”
凌珑不怀疑她说的话,因为她也很清楚六道的脾气,最近他晚上又是梦魇不断,呼喊爹和娘亲,他以为逃到相如居,就可以忘记这个变了样的母亲,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她要吓唬凌珑,凌珑却不是吓唬她。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树?”
“我当然知道,这是子母妖树,无极宫藏经阁里有记载,此树如果有人想摘她的果实,那就会被她的树根缠上吸进树身,变成她的养分。”如今整个暗室都盘绕了红花树的分枝,彷似红色的树林,程立雪既然知道,却更往树深处走去,直达那颗最耀眼的大红果实。
“住手!你要干什么?”
“你是不能体会做娘的心情。为了自己的孩儿,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程立雪的一双手就要抱上果实,凌珑揪着自己的胸口,六道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你要好好守着这棵树……”不止是六道的声音,还有其他很多的声音,都叫她好好守护一棵树。这样危险的事情,这样寻死的举动,她本来可以不用管的,可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飞去,就在进入房间那一刹那,白衣染上血红的颜色,她的一双眼睛和红色的光芒相辉映。
程立雪见她飞来,立即将果实抱着拽动,就想动了墓室里的机关,盘绕室内的树枝马上动了起来,伴着沙沙的声响,犹如无数条红鞭朝她们挥动,只要被鞭子缠上身,休想有逃脱的机会。但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神树终归还只是树,没有她们灵活,一下子被截断了好几根树枝,红花片片如雨撒落。
程立雪没有了法术,必然很吃亏,不过飘逸的身法也能避开这些难缠的树枝,她除了应付妖树,还要阻止凌珑逃出去,但子母妖树好像把筋骨全都舒展开,速度越来越快,树枝挥得越来越有劲,她也渐渐招架不住,气息变得混乱,可看一下人家,面不红气不喘,对付起来毫不费劲。她须得想别的办法。
“长生,你当心!”程立雪忽然朝凌珑背后叫了一声,若只是喊别人,凌珑绝不会回头的,可她心里猛地抽紧,回头一看才知道上当受骗。便在此时,背后传来尖锐的痛楚,她的朣眸瞬间放大,如果只是普通的兵器,她可以不当一回事,可这种痛楚犹如天雷所劈,她不由自主地定住,子母妖树的树枝藤蔓立即缠上她的四肢,将她往后脱去。程立雪立即跳到门口,露出得逞的笑容。
“我就知道,量你有多厉害,无极宫的天罡杵定能把你收服,呵呵,还有能融化世间万物的子母妖树,真是天助我也。”
凌珑被红花子母树使劲往后拖,不管她怎么反抗挣扎,也挣脱不了它的束缚,身体上的力气消散得如此快,程立雪和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世间越来安静,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很想睡觉,很想一睡不起,可她的脑海一直有个执念,她不能消失,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有很重要的人要等,她要做什么要等什么,她都已经忘记了,只知道不管过了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她都必须等。
这是所有在世间徘徊,所有不得超生,所有怨灵的悲哀。
“你吸收的怨气让你的七情六欲无法压制,只有在我此处修行,才能走回正道。”
“我为什么要压制,为什么要修行,为什么要走回正道?全都是歪理,不过是你舍不得杀我找的借口,小道士,你是不是也被我迷住了?”
“休得胡言乱语,修道之人不枉杀任何人。”
“你敢对天发誓,当真对我没有任何想法?”
“我对无极宫历代掌门起誓,如若心存妄念,修为尽失,永堕轮回。”
这位小道士长什么样子,她忘记了,可周围这股气息十分熟悉,让她不得不想起他来,他曾经用五根天罡杵将她钉在封魔石上,倒真是她见过最最狠心的人。
天色已不早了,六道在相如居一直等她回来,连晚膳都没有用,相如居的下人还觉得这凌姑娘不在身边,他不仅不吃饭,连话都不说一句,一张脸冷硬得比僵尸都可怕。
然而晚膳后来了个小姑娘,自称是月舫的人,凌珑托她的口信让六道赶回药王庙。她倒是比以前聪明了很多,知道事前通知他一声,不在冒冒失失行事,六道骑着马回药王庙,一路上不知惊动多少巡街的官兵,追着他跑:“喂!不知道现在宵禁吗?还敢纵马狂奔?”
六道一边跑一边掷暗器,地上蓦然横躺了许多人。
就这样差点骑着马冲进庙里,他奔向自己的房间,
“珑儿?”他只顾着找凌珑的踪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才发现暗道的入口已经打开,和往常强大的气息不同,如今红花子母树的气息竟弱到被他忽略的地步。
六道立马冲了进去,只看到凌珑握着他的匕首刺进程立雪的胸口,眼里迸出血红的光芒,神情似要把程立雪大卸八块,六道的心中就像有团烈火熊熊燃烧,哪怕他真的心如死水,这一次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娘!”
凌珑仿佛全然不知道他到来,还在死死握着那么匕首,程立雪捏着她的手腕强行把匕首拔了出来,凌珑还想再刺一刀,额头上却中了六道的封鬼咒印,整个人顿时没了力气,倒在地上。程立雪也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六道扶起她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快去看看那个孩子,这女鬼硬是要毁了你的树,我阻止不了她,我知道你把妖树放在此处,必定有是有很重要的原因,六道抬头看着漆黑的暗室,只有残留微弱的气息和亮光,红花子母树死后,树枝在暗室中央围成一个形同鸟巢的东西,赵家的孩子在鸟巢里面睡得正香。
“他没事,只不过提早三天出来,我帮你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