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认为我席君褚是席家的大公子,众星捧月一般的,不食人间疾苦,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席家的人虽然没有谁怠慢我,却也从来没有谁把我放在心上过。”席君褚道,“柳家的席家的婚约定下的时候,我也觉得好笑,因为就我这么一个在席家算是可有可无的人物,竟然有一天也有自己的用处了……”
“不过你不要多心,我并不是为了寻求所谓的用处才刻意来亲近你。”席君褚道,“我是真心为你所吸引,你身上有很多我从没见过的品质,你懂的反抗,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决断,而且愿意为了那个决断一直奋斗。我就欣赏你身上的这一股拼劲儿。”
柳如烟奇怪道,“席公子是怎么得出这样的判断的?如烟自认当着诸人的面,并未言行有失过。”
“可能是我打小心眼便细吧。”席君褚道,“如烟你虽然诸事都循规蹈矩着来,可是你做的,也都是中规中矩,并未尽心。你做的任何你不想做的事,都只是点到即止,不给人留下指责之处便行。所以你娘会说你呆笨,你爹也说你懦弱。”
柳如烟淡淡道,“你又焉知不是你的妄论?”
“此刻便是最好的明证啊。”席君褚道,“在我面前,你可以展露你的锋芒,说话也毫不留情,因为对于我这类外人,你是一点也不用伪装的。”
“如烟,我们的处境说起来也都相仿,既然这桩婚事,我们避无可避,为什么不坦然接受呢?”席君褚道,“如此既不损了你的声名,我也可以放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两全其美的法子,何乐而不为?”
如烟笑道,“可惜如烟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穆华山庄的少庄主吧。”席君褚叹了一声,“前次我见着他便知道了,你看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带掩饰。”
柳如烟无奈道,“我是真不想伤了你……”
“可我也见不得你受伤害。”席君褚言之切切,“你和那穆震是没有结果的。”
柳如烟有些恼了,“你说我什么都好,为什么要咒我和震哥没结果?”
席君褚叹道,“穆震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穆华山庄和柳家的合作本就是各怀目的,你的父母本就不愿与穆华山庄的人来往,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你同他在一起。”
“你们席家也是怀了目的才和柳家合作,他们都能接纳你,怎么不能接纳震哥?”
如烟一口一个“震哥”堵得席君褚心痛,席君褚却又不得不慢慢为如烟分析道,“席家的合作看的是柳家的财力和人力,你父亲也参与了很大一部分,而穆华山庄的合作却只是和你叔父,你母亲对于你叔父一家的看法怎样,你自然也清楚。利字当头,难免各行其是……”
“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柳如烟不耐道,席君褚的这些话她怎能不明白?可是她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这个希望抱得越久,柳如烟便越发得觉得孤立无助,可是到了现在,就连穆震好似也渐渐有些疏远她了,她的所有坚持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此刻再听这些更是字字诛心。
“你别说了……”如烟掩面道,“可那又怎样,我到底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会不要我的。”
席君褚摇头道,“我知道你今儿不爱听这些,可我还是不得不讲给你知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为自己做主的却有几个?我是席家唯一的孩子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更何况你一个姑娘?你最好好好想想,毕竟你两位哥哥一娶了媳妇,下一个就该你了。想明白了,你要怎么做,我都不怪你,只是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够了!够了!”柳如烟猛地扔下伞低头跑开,蕊儿慌忙拾起雨伞同席君褚别过便去追如烟,如烟失魂落魄,却在涌月桥前住了脚。
涌月桥边的一棵大枫树正抽出新芽,一派生机。
“姑娘……”蕊儿慌忙的给如烟打了伞,如烟却一手推开道,“别打。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这些微的雨不过是把我浇的清醒一些罢了。”
蕊儿便道,“姑娘,席公子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和穆公子是两情相悦,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和穆公子的种种都是柳家人一起看着的,这七八年都过来了,老爷夫人要真有心拆散,岂不早这么做了?”
柳如烟叹了一声,“爹爹娘亲那里我从来不怕的。”
“那姑娘是……”
“我是越来越看不清震哥了……”如烟叹道,“以前他同我总是有说有笑,便是两个人各自回去,也会把心事写在红叶上,让水流载着彼此的相思渡到对方那里去。”
如烟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梧桐树无奈道,“这棵树的叶子当年不知被我们摘取了多少,可是如今……叶落满园也无人在意了……”
蕊儿忙劝解道,“姑娘不必如此,以前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还常在府上呢,这两年还不是时常在外面跑着?穆公子如今也大了,穆华山庄的事要处理,柳家的事也要帮忙,再加上如今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总要有些避讳,未必就是生分了。”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蕊儿笃定的点点头道,“穆公子如今虽和姑娘的来往少了些,但是每次看到姑娘,穆公子都会笑;而且有了机会还是会找姑娘说话;姑娘说什么他也都记着。就像上次,姑娘说还是玉德斋的胭脂好用,隔天穆公子不就托人送来了集合玉德斋的胭脂么?只是姑娘自己身在局中,习惯了穆公子以前无微不至的体贴,如今一时耽搁就疏忽了。”
柳如烟忍不住展颜道,“你这么一说好似也有道理。可是……我却还是担忧他会自己放弃,你还记得上次他跟我说过的话么?要不是我劝阻,他早就同我一刀两断了。”
“姑娘既然记得上次,那就更该放心了。”蕊儿道,“穆公子素来言出必行,绝不轻易许诺,姑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那便是我多心了。 ”如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