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五皇子府上注定是一番热闹景象。
一盘盘珍馐美味装在精美玉盘之上,由府上的侍候太监缓缓端上桌子。
五皇子身着一身常服,头戴金丝玉冠坐在大厅正中上位。
今日宴请的一众宾客坐居两侧。
洛呆随意望了望,除去刚刚见过的大勇,二勇以及胖娃以外,宴厅之中还有着不少生面孔。
因着相互间并不认识,再加上这位今日所宴的“主角”位居五皇子下首左位,想来身份也不容小嘘。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寂。
只有下午时与洛呆交过手的二勇,不时的微笑的冲着洛呆举杯敬酒。
洛呆自是回敬一番。
大厅之中,当然一番歌舞曼妙,妖姿轻歌。
二八年华的绝美舞姬,在这暖风迎面的厅阁之中,身穿薄丝单衣,扭动着腰肢。
秋波似水的美眸暗暗撩拨着这些宾客中平日里大马金刀的“壮士”,别有一番魅惑暧昧弥漫。
五皇子笑着望向厅下众人,府上主簿,总管太监倒还显淡然,不过这些平日里风雨淋漓的武者,何时见过这般绝色,直将眼珠子都恨不得扣了出来。
心底微微轻笑,眼角扫去,却见新到的“洛师傅”此时低头抿着杯中醇酒,正襟坐直,面上丝毫不为所动。
一时间倒是有些好奇。
自厅中舞姬随着器乐舞动起来时。
洛呆便低下头品着手中的美酒,说实话,他倒是真的品不出个所以然来,并不觉得手中的佳酿比文村里生爷亲酿的土酒好到哪去。
他只是有些受不得这贵族酒宴中,这些舞姬搔首弄姿中的暧昧,看着一旁众人眼中爱恋里的“不堪”,反是搞得自己有些待不住。
察觉到自己上首位而来的目光,洛呆抬头望去,正对着五皇子和熙的笑容。
五皇子将手中的酒杯抬起,遥遥的敬洛呆一杯。
洛呆赶忙起身,双手抬起酒杯,高举额前回敬,满饮整杯。
五皇子笑着挥挥手,示意洛呆不必拘礼。
洛呆这才缓缓坐下。
这番宴请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一众侍卫直醉的四处打滚。
开始时,五皇子坐了一会儿,这些人倒还规规矩矩的正坐在椅上。
随着五皇子中途离去,整个大厅便肆无忌惮了起来。
洛呆见此,也想借故离去,却不想早已被二勇,胖娃盯上,一番兄弟至交下来,倒将洛呆灌了不少。
到最后酒宴散去,纵是强于常人,洛呆也是清了几次肠胃。
“呕”
洛呆有些搞不懂,为何这么多人嗜酒如命,他很讨厌现在的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甚至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刺痛。
不过,今夜倒还是有所收获,酒杯之中推杯助盏一番,便是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
洛呆将今夜宴会之中的每一位王府中的成员名字,特征一一记在心里。
府中主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话不多,不过倒是爱喝上两杯,趁着今日酒宴,倒是让他美美过了把酒瘾。
总管应当是蜀皇亲派下来的阉侍,面上冷傲,刚刚众人推杯助盏之时,倒是没人敢去劝这位公公。
大勇,二勇自是不必说,府中老人,在五皇子身边时日也最为长久。
而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胖娃,洛呆今日交谈中方才知晓,其父乃是府中医司,专为五皇子调理身子,故此平时紧随五皇子左右。
想着本要不少时日方能得到的“情报”,今日不过一顿酒宴便轻易得到,洛呆倒是一时间舒服不少。
“呕”“呕”
.....
****
镇国公府。
刚刚用罢晚饭的镇国公候愠忠正在书房里看着兵书,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
候愠忠算得上是蜀皇当年夺嫡之战中的“老人”,那时的候愠忠不过是禁卫营里的一个小小辅将。
当前代蜀皇驾崩之时,诸位皇子皆不承认新皇地位的正统。
一时间,皇位争夺正式拉开帷幕。
一众皇子争相露出最终的底牌,朝堂更是几近瘫痪。
在一众皇子最后争夺之中,各方局势并不明显之下,候愠忠义无反顾的作出了一个受到整个氏族反对的决定。
放弃原先一直支持着的大皇子,转而支持那时胜面并不算大的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蜀皇。
当候愠忠亲斩禁卫军主将,夺得三万禁卫军的兵权时,便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一直到一切事成,六皇子登基大宝,候愠忠方才松了口气。
大清洗开始,侯家未在其列,这时,氏族宗老方才感到有多么庆幸。
自那以后,候愠忠平步青云,一直到五十年过去,如今的大蜀镇国公,侯氏宗族的族长。
候愠忠不时的将手中竹简一根根展开,这些兵书他看过多遍,但他心里最是清楚,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次带军。
当初的果决为他带来了如今的荣华,却也同时为他套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被声响打断思绪的候愠忠有些不耐,不满道:“什么事!”
“老爷,门外有个人,说是老爷故交。”
候愠忠想了想,疑惑道:“可报有姓名?”
“那人不说,径直就往进闯,小的不敢拦阻,带他在主厅候着。”屋外的奴仆小心道。
候愠忠皱了皱眉头,什么故交这般不懂规矩,纵然拜会也当提早送上名帖才是。
“看茶,我马上过去。”
“诺。”
说罢,脚步声渐远。
候愠忠站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自己的暖袍穿上,当年夺宫之时,自己被流矢击中,到老之后,便落得一身旧疾。
将暖袍披上后,推开门时,寒风迎面,直觉的臂膀隐隐作痛。
看看天色,余晖远逝,已是傍晚时分。
这个时候有人不请自来,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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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正厅。
杨煜端坐在主位下首处的偏椅上,手上端着刚刚煮好的霏茶,拨去其上弥漫的白雾,小心的喝了一口。
他并不着急,手上的筹码很丰厚,他相信一开口便绝不会被拒绝。
何况自己当年与镇国公候愠忠说起来也算是老相识了。
不过,当初自己是中立派,隐隐支持的是先皇明旨立下的大皇子,毕竟长幼有序,作为儒生子弟当然是要听圣贤所说。
因此,当候愠忠突然间倒向六皇子时,杨煜便与其断了联系,甚至于割袍断义一般。
那时的自己,觉得候愠忠实是个小人,临阵背叛大皇子,却傻傻的投在六皇子手下。
现在想来,这个候愠忠当初果然眼光独到。
当年支持其他皇子的大批反对势力,或斩首,或流放。
就连自己这样的中立儒生,也被当今圣上“冷置”多年。
若非自己的老上司年事已高实在难以继任,只怕司农令主司的位置还轮不到自己来坐。
杨煜看了眼正往自己杯中添茶的下人,沉声道:“别添了,这都第四杯了,你家老爷到底何时见我?”
纵是杨煜,此时心底的耐心也被磨去的差不多了。
毕竟他堂堂外一品实权大员却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专门等一个闲职三等公,这始终让杨煜心里有些不平。
一旁倒茶的下人更加笃定这位绝非自己这种能得罪得起的,赶忙收起茶壶,低头小心应道:“候总管已经去见我家老爷,想来不会太久。”
杨煜看着面前低声下气的下人,心底的怒火也只能生生压下。
碍着身份,他当然不可能把气儿撒在一个下人身上。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声响。
紧接着,一道人影走进来,冲着杨煜拱手道:“哎呦,这不是杨大人嘛,稀客稀客。”
说罢径直走到正厅主位上坐下。
“杨大人今日不请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自然是为了镇国公你了。”
“我?”候愠忠不解的指了指自己,随后,笑道:“哈哈,我能有什么事儿?我一个闲人。”
杨煜向后靠了靠,摇了摇头道:“是有天大的好事给你。”
这次,候愠忠倒是有些真的糊涂,“好事?”
“对,关乎你侯氏宗族未来百年的荣华富贵,怎么样,想听吗?”
看着上位镇国公眼角微微一跳,杨煜心里又多了几分自信。
杨煜喝了口桌上的茶,突然觉得这杯茶水,味道格外的好。
今年御教司国考之时,杨煜便从御教司里得知,各个氏族之中,上榜之人寥寥无几。
而作为实力最为雄厚的侯家,更是意外的一人皆无。
这些落榜的儒生,更是不乏一些考过多次,被家族寄予厚望的。
侯家虽财大势大,却对于国考完全插不上手,要知道,蜀皇不仅对于三边最为关注,对于每三年一次的国考更是极为重视。
这便使得这些后继无人的氏族有些忧心,随说候家为后生晚辈倒是买了不少外放的小官小吏。
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后辈可以在朝堂够资格站位。
目前朝堂之上,氏族大家这一派倒是有不少说得上话的,排的起位次的。
可次次国考中家族后辈榜上无名,日后一旦这些“前人”老去,这些空出来位置,岂不是便宜了他人?
因此,当听到杨煜口中所说,联想到杨煜御教司的关系,候愠忠便信了大半。
不过,看着杨煜说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又使得候愠忠不得不猜测着,这个杨煜突然造访,究竟所谓何事?
大厅之中,霎时静了下来。
杨煜一点也不着急,他不相信这个侯氏宗族的族长会不在乎宗族后辈功名的延续。
这就好似一场谈判,谁先开口,谁便更为在意对方的筹码,那么也便落了下风。
杨煜淡笑着望着正对面的“老狐狸”,暗想,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果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候愠忠并没有让杨煜等太久,他家大业大,责任在肩。
站起身拱手道:“敢请杨老助我侯家这些不成器的后生小辈。”
杨煜笑眯眯的上前扶着候愠忠,微笑道:“怎敢当镇国公此言,你我本就是故交挚友,相互扶持自是不在话下。”
既是候愠忠拉下脸开口,杨煜自是给他一个台阶。
候愠忠面显感激,其实心里还在揣测着杨煜究竟想从自己手上得到什么。
一手拉着杨煜的袖子,一手指着屋外的管家吩咐道:“至交驾临寒舍,怎可无酒,速去备宴,让我哥俩痛饮几杯,哈哈。”
杨煜暗笑,不愧能在诸位皇子夺嫡之战后全身而退的老臣,滑不留手的表面功夫可真是使得炉火纯青。
不过面上却始终含着笑容,点头致谢。
“请。”
“镇国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