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远回到死间大本营御安司之中。
刚刚回来,便一刻未歇的忙活起来。
他是带着蜀皇的命令回来的,因此很是急切。
随着这位死间大统领的回来,这台“大机器”方才开始告诉运作起来。
庞远主厅之中,一道道命令加盖这位外一品大统领金边官印向外传出,再由专门等候在外的信使一一送出固棠。
只见御安司的信使不断骑马向外疾行,这些急件都是大统领面授嘱咐过的,自是不敢怠慢。
“大人,这封信上署名之人,卑职不知其是何人?”站在庞远身旁打着下手的一位文房低声道。
庞远停下手上的竹笔,扫眼望去,只见信上写着大大两字——“洛呆”。
这才想起,自己倒是忽视了一点,这个洛呆虽蒙蜀皇提点,但其自身毕竟只是蒲丰县的小小学徒,因此身份还是有很多人不知晓。
庞远将这封信拿到手上,对着一旁的文房淡淡道:“这封你先不管,刚刚的那些都发出去了?”
文房忙回道:“都出去了,丰州,湗州,滁州,兖州,通州,汶州,渝州七州一百单三个堡主尽皆八百里急件,最远的湗州,想来也在五日内收到命令。”
“恩,那就好。”庞远微微点点头。
蜀皇那日只对自己下了两条命令,其一,十日内征调五千死间学徒,再者,清洗掉固棠内所有北齐探子。
现在看着自己亲手所书的急件一一送往个个府县分堡,不禁暗暗松口气,总算是完成了一半。
不过想起手上的信件,又有些头疼。
庞远对于那个同为皇子侍卫长的洛呆一时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待。
这个洛呆虽被蜀皇破格提拔,却也只是个六品外将之职位。
蜀皇让自己想办法将此人牢牢“捏”在手中,这让庞远有些难办。
他身为御安司主司,死间大统领,自然不可能亲自去管控此人。
思索一会儿,心想,得找个人盯着这个洛呆才是。
不过,派谁才能与之接近?
庞远看着手中的信件,这封本是庞远写给洛呆,告诉其五皇子府上早先派去的“死间”身份,以便其能尽早与之联系。
不过现在看来,此举反倒是自己思虑不周。
庞远将手中的信件随手扔在厅中暖炉里,看着灰烟袅袅升起。
拿起桌上的笔,重新写了一封,放在案上。
随后,又提笔写上一封,却并未署名。
“将这封信送到五皇子府上,交给新晋侍卫长洛呆。”庞远冲着一旁的文房沉声道,说罢将手上的信件递过去。
文房赶忙接过,揣在怀里。
“这一封,送到联络点就好,自会有人去取。”庞远嘱咐道。
本来这种事并不该这种文房来办,不过现在非常时期,自己身边实在抽不出人手。
不得不耐心叮嘱一番。
等到文房离去,庞远这才终于将手上的事情办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便是清洗!
庞远又想起先父在世之时,对自己的敦敦教导。
那时,庞勇执掌御安司,每到三边发生战乱,蜀皇便明旨御安司尽快除去固棠城中的北齐探子。
先父庞勇每到那时,必定会将手上的死间一一派将出去,抓回不少生面孔。
那时的庞远不过是在父亲手下打打下手,因此得以亲眼看到一批批人被送入御安司水牢之中。
夜夜拷打,泣声若鬼。
御安司一时间仿佛恶鬼的使者一般,使出层出不穷的酷刑,只为让这些被抓之人开口攀咬。
终于,还是有人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开口说话。
这一说,便好似东流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便见水牢中不时地会有人被提出去,在密室之中,写下也不知是随意说出的人名,还是真正存在的人。
反正,御安司总能讲这些人一一抓获。
当近五百人被杀于固棠皇都午门之处,这场历时十余日的清洗方才宣布结束。
终于有一天,庞远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询问自己的父亲。
“爹,你是怎么筛选出其中的北齐探子的?”
庞远脑中深深地记得那天所发生的的一切场景。
镇勇公庞勇,翘着腿坐在椅上,望着一脸疑惑的儿子淡淡道:“陛下限期半月之内,何来时间供你一一排查。”
看着自己爱子依旧挂在脸上的疑惑,庞勇竖起指尖,认真的望着庞远道:“记住,陛下要的,不是将北齐探子清洗的干干净净,而是一个稳定的后方。”
“这就好比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一样,要的是效果,至于杀的到底是鸡还是猴,这个不是咱们该想的事,明白了吗?”
也不管庞远听懂没有,镇勇公又再次舒服的靠在椅上小憩一会儿。
庞远思绪又回到现实,现在是他在执掌御安司,他深知自己纵然如何努力,也必然无法超越自己父亲当年。
既然蜀皇向自己下达了与父亲当年同样的命令,那么自己只需要追随着先父当年的所作所为便可。
庞远深吸口气,目光深邃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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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
马蹄声响起,固棠街上不时地可看到身着黑色劲装,头戴专用颜料渲染的鬼状面具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飞驰。
一身凌厉气势往前,路上行人远远听到便赶忙闪开两旁。
这可是公务在身的御安司信使,纵是撞了你,你也是无处说理。
一阵灰尘拂过,街上行人挥了挥空气中的灰尘弥漫,却不敢面有愠色。
一道并不起眼的身影,略微佝偻着腰,望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御安司信使,暗道:“没想到这个暗探头子这么快便行动了,看来老夫倒是也得快些。”
没错,这个看上去年岁不轻,留有长须的略显佝偻的老者,正是本应值守在察事司的主司大人杨煜。
当日蜀皇亲命杨煜为北伐大军军需总管,并令杨煜暗中联系,将一众文臣孺子“掌控”手中。
这些,杨煜不过一天的功夫,便已准备妥当,自蜀皇登基,算来杨煜入仕最久,在御教司一众孺子眼中威望更是无人可及。
毕竟在御教司中不少主教习都与杨煜有旧,再加上御教司主司正是蜀皇钦定下的人选,杨煜只需一纸书信过去,御教司便已经开始行动。
杨煜只是在信中隐晦的提点两句蜀皇的意思,那御教司主司便立刻将御教司中的孺子尽皆召回。
名曰为明年夏试做准备,实则限制住这些个“热血之士”,以免遭人利用。
杨煜算算时间,距离陛下明旨还剩下九日。
看上去好像解决掉那些孺子生们便了却大半的麻烦。
其实不然,杨煜知道,接下来他要尽快将最大的氏族阻力消去,即自己目前要去的镇国公府。
杨煜步子很慢,从热闹街市缓缓转到一个小巷子。
刚进巷子,杨煜脚步忽然加快,看得出来,这位主司对于北城的地形很是熟悉。
不一会儿,只见空荡无人的乱巷之中,早已不见杨煜的身影。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
“人呢?”一道略微沉重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突然就追丢了。”另一个面上一道可怖刀疤的男子紧跟着出现,不解的挠了挠头,四处搜寻着。
二人一身短装打扮,好像哪家货舱里的苦力汉子一样。
不过看着这二人身上的气势,以及说话时的干脆利落,却绝不像是个普通人。
一阵搜寻无过,刀疤男气呼呼的乱瞎撒了把气,二人方才懊恼的离去。
一处普通人家的宅院中。
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正捧着手里的教经努力的识字,一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和蔼的耐心教授。
“大老爷,刚刚门外的人好凶啊。”小男孩仰着头,疑惑的望着刚刚认识的老者。
“无妨,凶厉走狗,也就只会摸黑狂吠。”老者抚须说道。
小男孩看了看面色渐沉的老者,又将目光放回到手中的教经之上,他不明白这位大老爷刚刚所说的意思。
“吱呀”一声,门外一个妇人缓缓将门推开,入眼一望,疑惑的看着孩童身旁的长须老者。
未等这妇人开口,老者起身见礼道:“出门游荡一番,互感口渴,在此叨扰。”
妇人听过方才释然,款款见礼。
老者轻抚身旁孩童的小额,和蔼道:“令子很是聪慧,不过所学之书,有些越龄,这里有些银两,拿去给孩子买些蒙本书籍,日后必可摘得功名。”
妇人闻言,面露喜色,不过却并不去接老者递来的银两。
“多谢这位翁老吉言,不过这些银两便不必了。”
想到这个孩童今日可省去自己不少麻烦。
老者淡笑着将银子塞在孩童手中,也不理会孩童面上的疑惑,径直挥挥手走出院子。
出了院子,老者双眸微眯,他又是那个当朝外一品的司农令主司大人。
杨煜边继续向着“目标”之处走去,边在心中思考。
他并不知晓刚刚那二人到底是谁的人,在他看来,极有可能便是五位皇子之中的某位。
杨煜脑海中浮现一位皇子的模样,毕竟在这场较量中,这位皇子将会是最大的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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