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回到坐位上,低头夹菜吃着,可是很奇怪,心里却不由回味着刚才薛梅那个妩媚动人的笑容。
正在忘神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是刘虎生的,赶忙走出包间去接。
常乐刚接通电话,刘虎生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常乐,大事不好了,我二叔出事了。”
常乐听刘虎生说他二叔出事,马上便想到,肯定是矿上有事,忙问:“怎么了?”
果然,刘虎生说:“刚才,我二婶打来电话,哭着说一伙人闯进矿区,把我二叔从工棚里抓走了。”
常乐一听,心想:“看样子,十有八九是黑社会的人干的。”
刘虎生接着说:“我赶紧给齐小勇打了电话,据他讲,今天下午,有线人报告,说闻三军的人进了山。我二叔很有可能是被他的人给抓走了。”
常乐听罢,也很着急,忙问刘虎生:“那现在该怎么办?”
刘虎生说:“我想让你现在给李胜利打电话,请他帮忙救人,一般的人根本不敢和闻三军说话。”
常乐赶紧说:“好,那我现在就打。”
常乐挂断电话,左右看看,见饭店大厅人比较多,便快步走到外面,然后跑到马路对面,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
他翻出李胜利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接通后,常乐问:“胜利哥,在家休息吗?”
李胜利说:“哪里能休息,我在国道上呢,有几车油要运回清河。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常乐简单地把刘虎生二叔被抓的事和李胜利说了,请他帮忙救人。
李胜利沉默片刻,对常乐说:“我和闻三军打交道并不多。这个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不像边少青那么讲义气。谁要不小心惹了他,非得被他整残不可。他在前山一处山坡上圈了很大一片地方,盖了几栋连体别墅,还在别墅后面挖了三个洞,一处用来存放枪支弹药,一处养了几只藏獒,剩下的一个洞,就是专门用来关人的。我估计刘虎生他二叔会被关进那里面。”
常乐听了,心里大吃一惊:“这闻三军也太张狂了,他这样做,和过去修建渣滓洞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忍不住问李胜利:“他如此胡作非为,怎么就没人管呢?”
李胜利“哼”了一声,说道:“管他的人基本上都被他收买了。”
此时,闻三军在常乐眼里,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他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接受闻三军染指青峰矿的事实,心里因害怕而打起了退堂鼓,随即产生了从刘虎生那里撤资的想法。可现在最要紧的却是赶快把他二叔给救出来。
常乐收回想得有些远的心神,忙对李胜利说:“胜利哥,实话和你说吧,这青峰矿也有我一股子,这件事也就等于是我的事,请你一定想想办法,帮忙把人要出来。”
李胜利听常乐说得恳切,便说:“那我和边少青说说,看他有什么办法。”
常乐一听愣了:“边少青不是还在坐牢吗?”
“办了保外,出来了。”李胜利漫不经心地说。
常乐心里又是一惊。边少青这些年不知已进出过多少次监狱了。上次因为过失杀人被判了十年,可仅仅在里面呆了不到两年,就又被放出来了。看来,边少青的能耐似乎和闻三军不相上下,难怪当年闻三军那么器重他。
常乐刚才还悸动的心,被刘虎生一个电话给搅得荡然无存。他快步回到包间,见薛雪和众人正在开心地大笑。
常乐正焦急地等待着李胜利的电话,见众人说笑,却也再无心插话,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走到坐位上坐下。
细心的薛梅发现了常乐的不快,脸侧向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看你接了电话以后,好像不大高兴。”
常乐不想扫了大家的雅兴,便说:“没什么事。”
薛梅见常乐不肯说,也就没再多问,只是时不时地悄悄看一下常乐,留意着他的情绪。
薛雪把这一切尽看在眼里。她看出自己的妹妹对常乐很有好感。常乐来市局两年多了,凭她平时的观察,这个小伙子人缘挺好,工作上很有能力,人又长得高大帅气,和妹妹倒是很般配。只可惜常乐已经成家,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唉,世事有十,不如意事常八九啊。这个道理,在感情问题方面尤其应验得很。
薛雪想着想着,不禁又联想到了自己。她和丈夫是经双方父母主动撮合结婚的。两人父母都是市供销社的职工,又同住在一个大院里,关系非常要好。他们都认为自己的儿女再要结合在一起,就更是亲上加亲了。因此,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
薛雪和丈夫只交往了一个月,便在双方老人的催促下订婚了。按照太行传统习俗,一个月后正式举行了结婚典礼。
结婚以后,薛雪和丈夫在性格上的差异逐渐暴露了出来。薛雪特别爱干净,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丈夫是供销社的司机,平时好吃懒做,抽烟、喝酒、赌博,还烫片片(太行地区的司机们喜欢买来安钠钾片,放在烟盒内包装的锡箔纸上,用烧红的铁丝棍或火钩子烫出浓烟,用纸卷成的吸管吸入肺中,然后深深喝上一口水,再把烟雾从鼻腔里喷出来。据说这种烫法有提神作用)。两人结婚以后,为了这些琐事没少吵过架,直到有一次,丈夫气得动手打了她。打那以后,薛雪便决定,再也不管他了。两人倒是相安无事了,可生活也因此更加缺乏情趣,日子过得平淡无味。
自从那次下乡和朱其昌有过一晚之后,薛雪便又重新燃起一点生活的激情。朱其昌一下给了她两样快感,那就是获得权力和激情的快感。
可是激情过后,薛雪静下心来思量,也为自己的放纵感到后悔。她想到自己的丈夫,虽然有些无能,但毕竟也很爱她。可除了爱,他实在给不了她其它物质方面的更多东西。她认为,生活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应该有娱乐、有享受、有激情。
她观察着局里的势态,上有老“五朵金花”稳如泰山地压着,下有小“五朵金花”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心里始终有一口气憋着,感到很难受。而朱其昌似乎就是那个能让她一扫阴霾、扬眉吐气的人。
“薛姐,薛姐……”薛雪被人从胡思乱想中叫了回来,转眼一看,何鸿升满脸笑意,微微躬着身子,正端着酒杯,等着给她敬酒呢。
薛雪马上站起来,对何鸿升说:“鸿升,上次我朋友的事情,还得谢谢你帮忙啊。”
何鸿升说:“薛姐,帮忙是应该的嘛,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这不,吃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薛雪笑着说:“咱们也别说客气话了,喝!”两人各喝了一大口酒。
王彬、康海鹏、魏国庆、杨喆几个人轮番敬完酒,薛雪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刚站起来的时候,身子开始晃悠。大家不好意思再闹腾,便都散了。
何鸿升感觉还没喝好,悄悄和常乐说:“一会儿咱们再换个地方,喝点啤酒,吃点烧烤。”
常乐来的时候,知道这几个年轻人今晚肯定不消停,会安排第二场,于是便拿了些钱,准备请他们吃烧烤、喝啤酒。可青峰矿的人被绑走了,救人要紧啊。李胜利还没有回话,常乐心里惦记着,哪还有心思再出去喝,便对何鸿升说:“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何鸿升也不勉强常乐,自己带着王彬他们几个走了。
常乐正要打车回去,突然,一辆白色大众宝来车停到了跟前,车窗摇下来,常乐一看,开车的原来是薛梅。
薛梅微微一笑:“上车吧,先送你,你家在哪儿住?”
常乐说了小区名字后,薛梅示意常乐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常乐上了车,往车后座瞧了瞧,见薛雪在后面坐着,连忙问道:“薛姐,你没事儿吧?”
薛雪摆摆手回道:“哎呀,我一个女人家,哪能喝过你们半大小伙子,现在我头晕脑胀的,真是多了。”
常乐忙对薛梅说:“我还是下车打个的回去吧,你送你姐回去就行了。”
可没等薛梅答话,薛雪开口了:“不行,必须先把你送回家,听姐的。”
这下,常乐没话说了,侧脸看了看薛梅,薛梅嘴一抿,微微一笑,没有作声,车子仍旧朝着常乐家驶去。
薛梅说:“我又是结账,又是照顾我姐,等我开车出来,就看见你一个人在路边,他们几个呢?”
常乐说:“他们又换地方喝去了。我有点事,先回家。”
薛梅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说道:“不好意思,我那会儿问了你一个私人话题。我觉得你自从接电话回来后,心情就不大好了,忍不住就问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常乐听薛梅这么说,心想:“她可真够心细的,不过也挺知礼,不过分打问别人的隐私。”于是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朋友的事情。”
常乐心里正着急地等着李胜利的电话,也没有心思再和薛梅多聊上几句。薛梅听了,没有再多说。
薛雪在后面看着妹妹和常乐,不知怎的,突然问常乐:“常乐,你觉得我妹妹人怎么样?”
常乐哪里会想到薛雪会问他这个,不由感到有些意外。他看了薛梅一眼,借着路灯照来的光亮,分明见她脸也红了。
“乐子兄弟,我问你话呢,快说实话。”薛雪坐直了身子催促常乐回答。
常乐赶紧答道:“你妹人挺好的,我说的是实话。”
薛梅的脸更红了,只是常乐再没好意思多看一眼。
“呵呵呵,”薛雪几声轻笑,再没发问,点到为止。常乐被她这一问,弄得心跳有些加速,在前面坐不住了。
不大一会儿,薛梅把车开到了常乐住的小区门口。
常乐打开车门,回头和薛雪说:“我到了,谢谢你们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薛雪竟然靠在后座上睡着了,常乐于是把目光看向薛梅。
这时,薛梅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和常乐说道:“说谢谢就见外了。噢,差点忘了,你方便留一下电话吗,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呢。”
常乐说了自己的手机号,薛梅照着拨了过去,铃声响起后,她压了电话,说道:“这是我的号码,以后常联系,再见。”
常乐忙说:“再见。”顺手关上了车门。
薛梅和薛雪走后,常乐赶紧回到家里。
常乐以为,他和薛梅这次只是偶遇罢了,今后并不会有太多交集。可谁曾想,之后两人竟然还会发生深切感人的故事。
常乐无心洗漱,一个人呆呆地靠在沙发上,着急地等着李胜利的电话。他望向窗外,见光亮微弱,夜幕深沉,树枝摇曳,大有风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