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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安奇之花

2017-03-26发布 3311字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站起来,仍然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明明进去还好好儿得,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断问着为什么,身旁的淡倾正蹲坐在手术室门口低着头。我看不到他悲伤地表情,但是我知道他的痛苦绝不亚于我。

墨楼青扶着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老大夫吩咐年轻的护士们将尸体挪走。我不依,照旧抓着那张床,不愿让她离开我。

“难产再加上大出血,我们已经尽力了……”大夫为难的说。

尽力?什么叫尽力!

我小心翼翼抓开盖在未安奇身上的白布,露出下面皮开肉绽的小腹,暗红色的肉像花儿一样往外翻卷。我在不忍心看下去,心中紧缩。又重新盖上,转而猩红着眼睛怒视一排医生!

“你们所谓的尽心尽力就是让安奇的伤口一直暴露在外面?你们为什么不缝合!”

无法想象出的场景,她奄奄一息被推入产房。医生们早已对她垂危的生命心知肚明,生孩子过程中或许根本没有使用麻药,而是用手术刀狠狠抛开她的小腹。她是被活活疼死得!

我杀人的心都有了,伸出手想要朝那庸医打过去,手腕被墨楼青捕捉住停在半空中。

“冉冉!”他一声低吼,“冷静一点!”

“冷静……安奇是被疼死的,根本不是被病魔折磨死的!他们是看准了病人无药可医,所以干脆节约自己的血库和麻药!”

每个妇产科的医生被我说到脸上,神态都有轻微的变化。察觉到这点儿,我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你们这样还有没有医德?你们根本不配做医生,安奇她那么痛苦……她把生命交给你们,你们却像玩弄小白鼠一样对待她!”

忽然想起仁修,他会在救不了病人时候垂头丧气。他会在急救时尽力而为,他最崇尚的医德在自己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而他们,一条人命摆在面前居然如此轻贱的做出毫无人性的举措!

“够了冉冉……”淡倾从阴影中站起身,他湿润的脸颊躲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别说了,冉冉。”

我不甘心,他不善言表。可是内心被任何人都渴望挽留安奇,被任何人都要深爱她,失去安奇时,也比任何人承受的打击要多。

看着那句冰凉的尸体被缓缓推出手术室,心脏仿佛被人捏烂一样绞痛着。眼前一黑,知觉消失了……

我做了个漫长而又悲伤的梦——

安奇恢复了苗条凹凸的身材,她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儿,是个男孩儿。肌肤白的像雪一样,脸蛋仿佛能拧出水来。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两只小手张着朝我伸过来。

“淡良冰想让你抱抱呢。”她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对我说道。

我如视珍宝一般抱过那个柔软的孩子,眉目之间跟安奇极为相似。而眼睛又有点儿像淡倾,双眼皮特别明显,小嘴儿粉嫩粉嫩得。恰到好处的遗传了未安奇和淡倾身上所有的优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绘他的可爱。

“好软,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感叹。

淡良冰就像一个小天使,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好奇一切事物,不断眨巴着自己如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来观察四周。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好似要向我们表达:你们好,我是刚从天堂降落的天使淡良冰,请多多指教。

淡良冰刚出生,医院的护士们纷纷前来探望。因为听说病房中降临了一位可爱的小天使,小良冰被围在人群中。而安奇对护士们有说有笑,我像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本该是这样,不该是那样……

久梦初醒,我蓦然睁开双眼。熟悉的房间,就连墙面都是粉红色。我皱眉捂着脑袋坐起身,墨楼青递来一杯温开水。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小楼得,我不清楚,但是记忆犹如翻江倒海重新冲刷过大脑。我揭开被子站起来,准备换一身衣服回医院。

“冉冉,你要去哪儿?”

墨楼青坐在床边,举着那杯白开水。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去医院。”

“别去了。”他说,“你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说你最近营养不良再加上遭受打击过大,大脑供血不足,所以产生轻度昏迷。你再这样乱跑,我可要生气了。”

我转头看着墨楼青,他又说:“来把水喝了,我做饭菜给你吃。”

“我不吃,安奇死了,墨楼青你难道不痛苦吗?我现在……哪儿还有心情跟你安安静静的吃饭,我要去医院看她……我……”

“尸体已经被火化了,昨天晚上。”墨楼青叹口气,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朝我走来。

我双手握成拳头,抿紧嘴唇,仿佛透不过气来,又觉得屋内太闷热,忙去打开窗户。让冬日最猛烈的寒风吹拂到自己脸颊上,瞬间清醒不少。

“我知道你很悲伤,但是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了,该怎么照顾她的孩子?”

墨楼青从我背后缓缓环抱住我冰凉的身子,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他同我一起吹冷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他身上的热度包裹住我,仿佛一个保护罩不让我再次产生悲痛的情绪。

躲在他温柔的臂膀下,我望着远处一丝漂浮在湛蓝天空上的白云,安奇会不会就在那上面看着我们呢。

“我答应过她,带她回家。”我说。

他知道我指的哪件事,简单做了两个饭菜吃过后,墨楼青带我回到市医院。

淡倾立在医院门口,脸色惨白。似乎阳光都在有意识的躲避他,我们走上前。用上好木质的棺材上面被刻意刻上了PSA乐队的标志和她身体上曾有过的青色小蛇图腾。

她永远的沉睡在了里面,像一个不曾来过人间的黑精灵。

我摸着光滑的盖子,轻轻打开,用小巧的透明许愿瓶装骨灰。灰粉色的粉末沾满了自己的手,像她握着我的手在跟我道别。

——安奇,你走的太突然,我还有好多笑眯眯没有跟你分享,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她曾说:“冉冉啊,我的冉冉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女孩儿,我真放心不下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还好有墨楼青替我照顾你,我才安心。”

——安奇,你怎能忍心让我入小孩一样哭泣不止。

她曾说:“我的冉冉一寂寞就会找男人,这样会被真爱嫌弃哦。不过我不嫌弃你就是啦!”

——安奇,你走后,我才体会到真正的寂寞。

棺材盖重新合上,品立杰的车平稳的停到我们面前。黑车窗玻璃摇下,一双黑眼圈大到惊人的眼睛看着淡倾怀中的未安奇。

品立杰深深叹气,“好好睡一觉吧,安奇。”

淡倾抱着小小的安奇坐进他车中,摇下玻璃对我和墨楼青说:“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他带安奇去了北方,那是他们曾经在一起念过高中,创建乐队的地方。也是PSA乐队的家乡,是个适合入土为安的好地方……

安奇离开后的第三天,李英浩哭的眼睛像核桃。他跪在小楼后那片空地上,手中紧紧捏着装有骨灰的小巧透明罐子自言自语。

于小鱼哭的像个泪人儿,每个人都沉浸在她突然失去惨痛中。

积雪融化,阳光再一次从云朵中探出头。丝丝金黄色印照在花田中,浅蓝色小花从积雪中竖起身子,坚挺的朝着太阳绽放。

只有在冬天才会看到的小蓝花,在冷冽寒风中摇摆的安奇花。我将骨灰撒在手中心,微风徐徐,带走了她,更带走了我们的记忆。

李英浩顿时变得鬼哭狼嚎,哭的泪流满面,鼻涕纵横。

“姐!呜呜呜……嗝……呜呜呜一路、一路走好……呜呜呜!”

小鱼看不下去,蹲下拉他软瘫的身体。

我干涩的眼眶血红一片,安奇,你还记得我们的相遇和相识吗?

我是一个胆小鬼,一个在感情上不敢爱的女人。我需要一个爱我比爱他自己还要多的男人,关怀保护我,始终不离不弃。而你,却对我说:“我只需要贝斯和烟,我有选择人生的权利,男人不是我的整个世界。”

说起来也奇怪呢,我们不是一路人,而我们最终为什么会走在一起,成为全天下最令人羡慕的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你对感情从一而终,忠贞不渝,是个不折不扣的御姐范儿女人。喜欢抽烟,喝酒,喜欢搞重金属乐队,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蓝色妖姬。

我却对感情弃旧迎新,喜新厌旧。除了一点点料理,生活过的一塌糊涂。

日暮穷途,时过境迁。天空依然晴朗,漫长的人生才刚开始,身边却没了她……

我收拾小楼,翻出影集,照片上的她仿佛活灵活现。但如今却成为永远深睡在地下的永恒记忆。

茶几下面的抽屉中还依然存放着当年PSA乐队的专辑和有关杂志,我坐在沙发上一一翻看。尘封的旧报纸上,未安奇一袭火红色长裙揽着淡倾出现在记者们的视线中。这是第二次做记者招待会宣布他们恋情时候的所穿的衣服,她的笑容让傅能融化所有人阴霾的心情一样。黑色细跟高跟鞋在她玉一样的脚上雅致又高贵。

PSA乐队有关的所有资料我都有收集,我将它们好好叠放在一起储存在小楼中。

提着行李箱离开了那里,仿佛将我对她的所有记忆都一并封锁了。

往后只要心情不顺就会想要回到这儿,看看这些安奇花,听听旧时的CD。他们曾经在一起演出的画面还能历历在目的跳跃在脑海中,恍如昨日重现。

……

淡良冰被托付给我和墨楼青照料,淡倾还未从现实的荆棘中走出。想要逐渐习惯这个以后没有未安奇的世界,是个艰难残忍的过程。尤其是每天看到无菌病房中朝我们招手的新生儿,仿佛从他脸上总能捕捉到安奇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