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毛、灰翅、褐斑点,颈间还有白领结,这是睡觉前讲给晓辰故事书中的描述。而此物主人正是眼前的小不点,大孔雀蛾。(来自法布尔《昆虫记》,宝宝睡前故事。)
赫连宏依稀记得此物是产卵化虫,而后结茧,孕育成熟,破茧成蝶。但是成蝶后却不吃不喝,只有短短的三天寿命。
而这短暂的时光对它来说却是美好的一生,这三天间它唯一的渴求就是寻找配偶,诞下子嗣。不管条件多么恶劣,不论路途多么遥远,只要它心有所感就勇往直前。
不过也正因寻找艰难,时光短暂,故而大孔雀蛾也只能有一个配偶,一夫一妻。
想到此处,赫连宏心有所感,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死之间有为何事?它成熟了却即将死去,它短暂的一生无有他求,只为繁衍。
对了,这就是“生死之道”,原来生生死死之间却是为了“延续”。
豁然开朗间神魂一个震颤,不知不觉中修为开始了松动,境界开始了提升,道心再次趋于圆满。
碧萧看着眼前怀抱孩童的男子颓废异常,但是却在刹那间光辉耀眼。本以为他是要散功自爆,岂不料却迎来了如水般深沉的双眸。
朝思暮想的凝思出现眼前,碧萧却是慌乱中双靥泛红。本以为面纱还能为自己遮掩,岂料是不经意间未风滑落。
月华般皎洁的容颜尽现眼前,泛红的脸蛋娇羞不甚,螓首更是微微下垂,不敢直视,此时的碧萧早已经忘记先前的悲惨。
不知眼前男子欲要做甚,但却心间欢喜,任你施为。迎着深沉双眸,伴着磁性沙哑,感到了轻轻吻在额间的消魂唇瓣。“谢谢,这是天意。”
他指的是什么?这事?还是我?呆滞不语的碧萧心如鹿撞,不知所以,却是又急急追向了那飘飘远去的身影。
……
谷府之内。心生感应的赫连宏由床下掏出一个不大的漆盒,一掌拍开锁盒的锁头,却是惊醒了怀里不困不饿的谷家晓辰,只听得其惊呼道:“娘的宝贝。”
却见赫连宏微微轻抚脸蛋间,淡淡道:“这里有爹的秘密。”
语毕,就见爹爹将漆盒打开,当即露出一枚华美的戒指与一沓厚厚的书信。
随手将来自罗顿的礼物戴在手上,目光却是定格在那娟娟小楷之上。这是出自谷倩莲的手笔,但却是只有一个日期——一如既往的九月十五。原来,赫连宏每次惊醒时,谷倩莲都将日期说成是自己发现他秘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识字不多的晓辰不知所云,但却难不倒背后的白衣女修。但见这封封信函上不但记述了赫连宏的身世,也有那发往归化的求救,当然还有那送往神都交给每文的家书,却也有意想不到的“闲言碎语”。
以修士的阅力居然看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了一沓书信全部读完,由此可见这信中的种种沉重,发人深思。
不知何时,碧萧的眼泪再次滴落地上,只渲染了大大的一片。而赫连宏的目光却是定格在其中一张只有一行小楷的红色稿纸。只见这日期依旧是九月十五,但所书内容却是“今日成亲,倩莲无憾矣。”
真是天意弄人,谷倩莲故意将日期说成是九月十五,而药王的赐婚却也正是这天。
收回思绪,拿起最底下的一个火漆密封。但见涓涓小楷书着“夫君赫连宏亲启”,而后又是一行小字“若得此信,倩莲命不久矣”。看来这是谷倩莲本欲在临终之前的托付。
撕破密封,掏出内里。但见此信断断续续书道:“爱郎宏哥,倩莲绝笔:被汝所救,不能释怀。久久等候,天见垂怜。痛下决心,隐瞒到底。月月十五,陪君断肠。幸之大幸,诞下一子。碍己身衰,不得添丁。晓辰一名,取自晓青。虽未谋面,可见一斑。贱妾学浅,夫君勿怪。偶遇仙子,欲帮纳之。恐夫不适,缓慢撮合。倩莲之心,无愧于自。但其所为,有负每文。知夫天人,不得衰老。想必仙子,能伴长久。仙子本宗,同属玉女。盖其助我,隐瞒此事。由此而知,心意相同。此信与我,不可同现。如若不然,自当羞愧。君能见此,倩莲已故。但求莫要,记恨于心。待我西去,夫可寻妻。倩莲身前,必告仙子。仙子玉容,偶尔窥得。不下我身,尤胜多多。书函至此,无需多说。倩莲一生,早已无憾。”
再看落款“赫连谷倩莲”,再看时日,却是白衣护卫到此的第三个月,也就是其偶然窥视玉容之时。
泪流满面的碧萧当即瘫坐于此,再回想昨日倩莲姐姐的那番打趣,可见其苦心尤甚。信中谷倩莲自称贱妾,而“妻”字自当是指每文无疑,倒是其中的“仙子”岂不是代表自己?
纷乱的思绪恍惚了碧萧仙子,也深深刺痛了赫连宏的内心。肌肉抽搐间将这厚厚的一沓书信攥在胸前,体会着早已流逝的涓涓情义。吞噬之力勃然而发,胸前的书信当即化为了翩翩齑粉,消失的空空荡荡,而其中字里行间的丝丝情愫却随着消散书信潜入心田,生根发芽。
感受着熟悉的真气力道,不由得回想起大手抵在自己小腹间的片片旖旎,碧萧却是听到了低沉的声音:“帮我传信于洪将军与每文,我先去一趟大蒙皇宫。”
不等惊呼的碧萧有所表态,赫连宏的身影就如鬼魅跳跃般,一闪而逝。呆滞的女子听了男人的吩咐,只当是为他办事去了。可是自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个女子就再也没有主动离开过赫连宏半步。只不过她那戴在脸上的面纱却也再未曾主动掀下,空灵般的声音也未曾主动开口。估摸着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何,想必是应该过于愧对吧。
……
“砰砰”之声就如大锤砸向巨石般,突兀的响起在大蒙皇宫禁地,这里可是公主蒙玉儿的香居所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之内伏尸处处,但见一个阴沉男子侧抱孩童,身手鬼魅。
再过少顷,接连用出八道“地坤鬼巫”的蒙玉儿公主终于不敌,重伤倒地,吐血不止。再看周边,一十八名元婴护卫与两名化神供奉早已气绝命亡,而这单手出击的阴沉男子却不给他们丝毫侥幸。攻身的力道一吐一吞,整个身躯便随着倒地化为了毫无真气的无用躯壳,就连那体内的元婴也一般无二,空空洞洞的死在丹田之内,遁逃不得。
此人之所以大开杀戒,其实只为一人,也就是当下伏尸于脚下的黑衣老者、残婴夺舍——苏尔巴。
侧抱孩童,不再理会那地上抽搐的众人以及惊恐不已的北玉公主,自顾自的往那殿门离去。
一个强壮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阴沉男子身后不远,雄厚的声音由其口中传出:“化神修为不该如此。”
闻得此声,那男子却是放松了略有警觉的双肩,翩翩离去间不再设置一丝防御,飘忽的声音随着远去的身影传来:“杀吾爱妻灭其满门,莫不成还要他逍遥自在?”
一个踉跄的身影缓缓起身,急切道:“尊师,留住他。”原来此来之人却是大蒙尊师翱翔天。
就听尊师置若罔闻的叹息道:“说的对,怪不得他。有此结局只因你们不问清缘由。”
看着已经离去的阴沉男子与即将转身的尊师翱翔天,蒙玉儿强撑娇躯道:“尊师,告诉丹青,他是丹阴城的城主,当初的药王国状元谷宏。”
闻言,本欲离去的翱翔天却是半蹲下来。伸出右手,探出两指轻轻的点击了下身亡的尸体。惊“咦”一声间脱口道:“好狠的手法,昆仑大妖?还是入魔的妖修?真不愧是能写出《三国邦交为民论》之人啊!”
声音渐远渐去,飘忽而来:“此人若是大开杀戒,将不下于魔僧再世,自当有那开宗立派的本钱。你们不可动用军队与其寻仇,不然将会引祸上身。”
……
径直落于归化城正殿之内,却惹不起一丝空间波动。突兀出现的身影只惊得在此等候的众人连忙起身,拔剑以对。
短暂的沉默间,洪德开脱口道:“宏老弟?你回来了,碧萧已经将此事告于我等,现在她率先返回神都了。”
在此驻守的碧落急忙起身道:“恩公,上次还多谢……”一语未完,居然哽咽不止了。
环顾众人,赫连宏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容,叹息不止。稍微平复下波动的内心,开口道:“众位挂怀了,我回来了,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与众位同堂共计了。”
早已经得到碧萧的旁听侧击,在场的碧玉夫人鼻头酸楚间说道:“我们都知道,你快回神都吧,有空再来看我们。”
随即又道:“那孩子要留给我吗?我帮着你照看。”
闻其语,知其心。赫连宏却是放下了怀中的孩童,柔语间缓缓说道:“来,晓辰,见过众位叔伯阿姨。”
但看这落地的孩童却是有些唯唯诺诺,竟然拉着赫连宏的衣角不敢放开。想必这出生在状元之家的小孩本不该如此,试想也定是那先前的一幕幕血腥将其刺激的浑浑噩噩胆小畏惧。
赫连宏见此,无奈摇头间告了一声罪,又对着在旁的碧夫人道:“有劳,给孩子弄些吃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