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端起酒碗和大哥碰了下,便咕咚咕咚的将酒喝干,老辣的高粱酒,喝起来烈,却甚是舒爽,他过瘾的呼出一口气,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看着大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宋郎中有些奇怪?”志远放下筷子,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着声音说道。
正在喝酒的志国听到志远的话,脸色疑惑的看着他,将酒碗放下,“不就是个地道的乡野郎中,有啥奇怪的?看他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坏人呀?”他皱着眉,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刚才翁耙子不时拿了把枪嘛,后来场面混乱,等到平息下来那枪就不见了。”志远看着志国,轻声说着。
听了他的话,志国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志远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刚才收好货,福贵给我说,他看到宋郎中偷偷把那把枪给捡了,动作麻利,若不是他无意间瞧见的,可就真不知道枪谁拿去了。他不知道这事重要不,就给我说了。”志远看了一眼桌子后面安静看着账本的掌柜,把头低下,悄声冲志国说着,似乎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
“他一个看病的郎中,要枪做啥子?”志国有些惊讶的看着志远,脸上满是疑惑。
“人心隔肚皮,要做什么怕是只有问他了,不过他偷偷的捡了枪,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一路来,我就感觉这人怪怪的,他身上的某些行为,总能让我想起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志远声音稍微高了些,拿起桌上的酒坛子给两只碗汩汩的倒满酒。
“当年和爹一起走商的时候,他总说住店不换新,救人不救疑,这是我们杨家以前的走镖镖训。看来这次,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这人有些深,怕是身后可不就像他说的郎中那样简单,只不过我们也无法考证他说的话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一会儿你叫两个伙计,一个守着放货的仓库,一个看着马厩,夜里睡觉的时候我们也灵性点。这茫茫大漠的地方,可是不比关内太平呀。”志国话语平淡,细心叮嘱着志远,脸上的惆怅似又浓郁了几分。
“嗯!”志远脸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要不向掌柜的打听打听这客栈里都住了些什么人,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他看着志国,脸色认真。
志国喝了一口酒,抬头看了志远一眼,思虑了一会儿,将酒碗放下,从桌上又拿出一个空碗,“也好,万事小心,丢了马和货没关系,可是丢了人命,就是大事了。”他慢腾腾的说着,转身朝客栈掌柜看去。
“掌柜的,这么晚了还在算账,看来生意不错啊。”志国略带笑意的冲掌柜喊着。
正在认真看账本的客栈掌柜似被这声喊惊到了,微微哆嗦了一下,抬眼看着志国和志远,然后脸带苦涩的低下了头,“哎,两位英雄有所不知,自从这道上没了商队,客栈的生意可是一天不如一天,我这呀,是在算自己赔了多少呀。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账本一合,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这世道呀,是比不上以前了,还是苦了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呀。”志国满带惆怅说着,拿起酒坛给空碗里添上酒,“长夜漫漫,外面的风聒噪的人也睡不成,道上的人讲随缘,要是不嫌弃,坐下来陪我们兄弟两个喝碗酒吧。”他将倒满酒的酒碗往掌柜的身前一推,脸色温和的邀请着。
“两位英雄的酒,咋敢嫌弃呢!”掌柜欣喜的坐下,脸上透着西北汉子的豪爽,“反正是自家酿的酒,两位喝多少都管够!今天在我这儿就当我做东了,我替沙城人敬两位一碗。”掌柜义正言辞的说着,随即分别碰了两兄弟的酒碗,然后自己端起碗就一口气干了酒,“我先干了!”他喝完酒,将碗掀起来,竟没有一滴酒水洒下。
“汉子爽快!”志远看着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佩服的喊了声,然后和大哥碰了下,将酒一饮而尽。
老酒下肚,像是太阳般在心窝子里洒下阳光,直叫人浑身热乎乎的,志远的额头上似乎都有汗珠渗出,他感觉到热了,将衣服的扣子解开了两个。
一碗酒喝下,掌柜略胖的脸上渐渐泛红,他似乎没有半分客气,拿起筷子就吃着桌上的菜。志国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泛起微笑,朝志远使了个眼色,便拿起酒坛子又在碗中添上了酒。
“掌柜的,看着你这客栈场子不小,怕是住了不少人吧?”志远会了大哥的意,将菜盘子往掌柜跟前挪了挪,平淡的问着。
“哎,场子是不小,光马场就能关几百头马,前几年商队多了,这客栈呀住满了人,好几百号人聚在一起,大厅里要热闹整宿呢。可是现在,你看看,除了我们三个在这儿喝闷酒,倒是空落落的,那里有热闹呀。”
“下午刚到客栈时,不是有不少人嘛,虽然这几年商队少了,可是看样子这沙城可不单单是商队必经的地儿,你这里,往来的人长久了,想是一年都有人吧。”志远端起酒碗和掌柜碰了下,话语温和。
“倒是住了近百十号人,可是比不上以前了。可亏的是沙城的这片地儿好,去新疆往内蒙,出关入中原,可都是要经过这儿。今天你们看到的那些人都是走私盐的贩子,从南方过来的,可是遭了不少罪呀。还有些背茶的人,背着压得邦邦硬的茶砖,从咸阳过来,怕是要到内蒙去的。”掌柜停歇了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想了一会儿,便又开始说起来,“还有一队人不知道做什么的,话不多,看着身形,可是有些功夫的,说是要去新疆干单子生意,里面有两个女人,长得倒是不错,可是冷冰冰的,他们过了今晚就要走,可是这风刮的跟鬼嚎一样,也不怕出去被沙子埋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