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始兴后,刘藩等人也得知了卢循正在围攻番禺的消息,沈田子便对刘藩说:“广州城虽然算得上险固,但原本是妖贼的巢穴,如今又被卢循围住,城中很难说不会发生内变。而且孙处将军兵力薄弱,不能坚持太久,一旦让卢循得手,重新占据广州,贼军的声势又会恢复。并且下官和孙将军一起历艰险,泛沧海,于万死之中收复广州,现在又怎么能看着他遭遇危险,不去拯救呢?”刘藩认为有理,于是就将兵力交付沈田子,让他率军南下救援番禺。
晋军援兵到达番禺郊外,卢循闻讯,忙统军前来交战。沈田子学韩信的战术,背水列阵,然后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不是败兵就是新兵的卢循军质量很差,马上就被沈田子一举击溃,晋军乘胜进击,卢循大败,只得率残部沿郁水向西逃命。孙处与沈田子合兵一处,继续追击卢循,先后又在苍梧、郁林、宁浦三次打败卢循。
卢循军眼看要全灭了,孙处却突发重病,沈田子停止追击,护送他回番禺。得到这个喘息的机会,卢循又死里逃走,南下袭占合浦,并从这里乘船下海,准备进袭交州。
就在卢循准备进攻交州的当口,萧正峰则率领着五艘斗舰由海路抵达了交州。
萧正峰将千人的京口卫留在了岸边,只带上了萧且、万金刚二人乘马向交州首府龙编进发。
当年萧且潜伏广州,为了寻找机会刺杀罗冰与卢循,在广州当地留下了大量的京口卫暗卫,他们秘密从事地下的活动,为萧且收集情报。这时候,这些地下暗卫的作用突显了出来。一路向北,萧且所留下的暗卫不断向萧正峰汇报着当地的情势,这让萧正峰对接下来的任务信心十足。
“卫主,据老潘前几日的飞鸽传书,这卢循已经攻下了合浦,想必他们下一步的目标正是这交州了。看这情形,我们刚好通知杜慧度做好准备,让卢循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嘿嘿。”万金刚阴狠狠地笑着,这些年他跟着萧正峰,逐渐尝到了先发制人的乐趣。
“嗯,我们一路由海路南下,以现在的脚程,应该还来得及通知交州的杜慧度。”萧正峰摸了摸包袱中任命杜慧度为交州刺史的圣旨,胸有成竹地说道。
义熙六年的时候,交州刺史杜瑗病逝,当地官员共同推举杜瑗的第五子杜慧度继任父职。因为交州在地理上远离朝廷,实际上已经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大晋王朝无法左右交州当地的人事任免。但杜家身为交州当地的第一大族,向来很尊敬大晋朝廷。交州的讣告及推举折子传到朝廷中央,朝廷也就顺水推舟地准了。只是由于卢循突然发动叛乱,战事阻隔,南北交通不便,朝廷也暂无精力顾及此事,所以任免的圣旨迟迟没有下发。现如今朝廷要彻底剿杀卢循这一股叛乱,刚好由萧正峰带上圣旨,卖一个好给杜家,让他也配合着沉底消灭卢循及其党羽。
“卫主,据属下所知,这交州的杜家与卢循本来就有深仇,现在杜瑗死不过三年,杜家还在守丧的期间,卢循不顾道义,贸然发动攻击交州,新仇旧恨,这交州杜家与卢循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萧且骑在马上,犹自沉稳地说道。
“嗯,礼不伐丧,卢循也是岭南大族子弟,他不会不懂,看来他是被我们逼得急了。呵呵,当然了,困兽犹斗,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最后收场的时刻,我们可是要防守好了,不然被恶兽临死反咬一口就不值当了。”萧正峰在马上运转锁鼻术,说出的话也自气定神闲。
“嗨,卫主、且哥,你们就别说话了,抓紧赶路吧。据说这南方风大,还有瘴气,人吸入进去,就是个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金刚虽算不上中原人,但是他来到南边确实有些不适。马儿跑起来,尤其风大,可把他灌得够呛。
“好吧,不说了,专心赶路。”萧正峰笑道,平日里这万金刚大大咧咧的,想不到这小子还有点水土不服,萧正峰正准备消遣他几句,这时,一道身影却闪过他的脑海。由于平日里勤加修炼锁鼻术,现在此术的神妙越来越明显,只要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萧正峰能够隐约地感到视线之外的东西。
“等等,好像有东西在跟着我们。”萧正峰声音虽小,却是字字清晰地传到萧且与万金刚的耳中。
“什么东西啊,难道是传说中这瘴气中的厉鬼?”万金刚嗓子气闷闷的,声调却拔得很高,一副惊恐的模样。
“老万,别自己吓自己,我就是在岭南一带长大的,所谓的瘴气也是以讹传讹,没那么吓人。”看到万金刚的怂样,萧且是既好气又好笑。
“哦。”万金刚答应了一声,但是他的心中对口口相传的传说还是半信半疑。
“卫主,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萧且自认为自己的眼力、耳力俱是惊人,但是他却一点没有感知,所以他对萧正峰的惊疑也有所不信。
“嗯,来自地底的,所以我说的是‘东西’,而不是人,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感觉那个东西好像是朝着我们这边来的。这样,你们俩带着我的马,打马前行,我隐藏在此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敢跟着我们!等它现了身,你估摸着距离与时间,再折返回来。”萧正峰掌心击拳,眼神狠戾。
“卫主,如果真有什么鬼东西,你一人留下太不安全,还是属下陪着你吧,让老万驱马向前引诱到此就是。”萧且不放心地说道。
“嗯,也好。”萧正峰答道。
“怎----怎么,让我一个人走啊。”万金刚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怎么,老万,你不愿意,要不然你留下来陪着卫主,我驱马向前,怎么样?”萧且顺势说道。
“这个,还是我去吧。”万金刚勉强笑道,“可是话说,并不是我老万怕事啊,只要是人间事,真刀真枪,拼个你死我活,我老万绝不皱一下眉头。可是这鬼力乱神的事,我老万打小就怕这些‘脏东西’,所以,所以......”
“老万,你甭解释,我明白的,打小留下的心里阴影,对不?”萧正峰善解人意地说道。
“哎呀,卫主,您----真知己也。”老万有些激动地说道。
“好了,别寒碜了,带着马走吧,我们现在停住了,那东西貌似也不再前进了。老万,你快走!”萧正峰催到。
“得嘞。”万金刚扬鞭策马,一人三马向前狂奔而去。
萧正峰与萧且留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在路旁两边的土丘后分别埋伏了起来。
能勉强容下两个马车的土道上,地面上起了一层如同水面的涟漪,涟漪来到土丘的旁边不再向前延伸,而是停了下来。不多时的功夫,地底下如同西域的魔术般,冒出一个人儿----青衣青甲,赫然是京口卫的装束。
萧且的掌心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从他的视角来看,那“人”背对着自己从地面上冒出来。这一次所带的京口卫大都是自己的这一队,眼前的妖人穿着京口卫的装束,显然是混进了自己的队伍当中,一路随自己这一行人来到了这交州地界,并且它还尾随跟了过来,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发现。它想干什么?如果它趁人不注意,突然对卫主发难,那自己可是罪过大了。还好,现在发现它了,定然要逮住它调查清楚,防患于未然。萧且想到这,不再犹豫,他一垫脚,整个人动了,他飞起的身子如同从高空跃下的雄鹰,迅速扑向自己锁定已久的猎物。
“萧且,且慢动手,她是我的朋友。”萧正峰从另一边跃了出来,从他的角度,他能看清楚地面冒出的人的正面,眉眼轮廓俱是鲜明,那如同野豹子般的灵动身材,在原地彳亍着,似在思考,更像忧愁。原来是自己留在荆州的匡映雪,她怎么跟来了,萧正峰忖道。然而就在萧正峰思考怎么出现与匡映雪见面的时候,萧且却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从匡映雪的背后跃起扑向了她。
萧正峰的话很是及时,萧且的指爪快要掠到匡映雪的时候,他在空中左脚借力右脚,一个鹞子翻身,堪堪从匡映雪的侧旁跃了过去。
“神上,神上----”匡映雪愉快地跑向在对面出现的萧正峰,而丝毫没有在意刚刚出现的危险。
“映雪姑娘,你----怎么来啦?”萧正峰问道。
“我......”匡映雪嗫嚅道,“我是来找神上您的呀,神上答应救我族人的事,怎么迟迟不见践行诺言。”匡映雪的眼神中闪亮着狡黠的光芒。
“这----这个----”现在轮到萧正峰语塞了,他好久都没见过云英了,见不到云英,他无法求助,让他自己去救,他实在无能为力。
“神上,不是映雪逼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答应的事就要履行诺言,既然您有意拖延,那么映雪只能跟在您的左右,直到您践行诺言为止。”匡映雪不依不饶地说道,不自觉的向萧正峰的方向走动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