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建国在电话里叫罗鹏吃完饭以后马上回办公室，他有事要跟他说。

罗鹏听到这话，三下五除二地几口扒拉完碗里的米饭，苦笑着跟林语说：“你看姑父的这个工作节奏，他一回到公司就要找人谈事。我要跟着他，连顿舒坦饭都吃不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叫服务员买单。

林语忙跟他说：“你先走，我来买。”

罗鹏跟林语笑了笑，转身走了。

吃完饭以后，林语坐了一会儿，叫服务员来买单的时候，服务员说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林语笑了笑，这才站起身来走了。

过完年以后，也许是春节大假透支了人们的消费潜力，近期的实体经济有些疲软。

但是股市却异常火爆，就连菜市场卖菜的大妈都进了股票交易厅开始炒股，投资买房的人自然就少了。很多开发商都觉得自己的楼盘即使定价并不高，走得也不太好。

虽然大家都打出了优惠牌，但是房子却并不好卖。其他行业也显得有些不太景气，林语他们公司的业务量下滑有些明显。她给客户部开了几次会，但成效不大，业绩比起去年同期要差很多，比起往年来，情况也不容乐观。

林语每天看着财务报表抓脑袋。

看到这种情形，她给杜建国说，鉴于今年的市场情况，她决定不去集团公司任董秘了，还是继续当志诚广告公司的总经理比较合适，不然换个人来管理，可能公司会更加难以为继。

杜建国同意了。

严虞那套房子的优惠，林语从杜建国那边也帮她要到了，给她拿的内部员工价，比外面买，优惠折扣要多几个点，总价上就低了几万，严虞对林语谢了又谢。

严虞的文化传播公司开始正式运作了，但是好像有些生不逢时，业务时有时无。公司刚开张时，严虞招了很多人，一个多月下来，因为业绩不佳，人走得没剩几个了。严虞咬紧牙关苦苦支撑，想看看到四月份开发商们备战房交会的时候，自己公司的生意能不能有点起色。

为了感谢林语帮自己从杜建国那里拿到特殊折扣，严虞特地约她出来，请她吃饭。

席间，林语问严虞，“自己开公司感觉怎么样？”

“压力太大了，我现在每次洗头发，头发都是一把一把地掉，我真担心我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秃子。”严虞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压力肯定很大，但是，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林语安慰严虞。

“压力其实我倒是能够承受，就是不能忍受现在人的现实和势利，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严虞有些愤懑。

“怎么了？”林语有些惊讶。

“我简直想不到，过去我当记者的时候，那些想让我帮着他们炒知名度，好让他们将来在跳槽的时候，有更多资本去跟新老板谈判的策划总监、营销副总们，原来成天想方设法，请我到处吃香喝辣，给我送礼物，讨我欢心。现在真到我自己开公司，张口问他们要业务的时候，他们却推三阻四，还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严虞禁不住向林语大倒苦水。

林语知道严虞过去作为房产界的名记，那些人接近她，无非是想让她在写稿子的时候，在新闻中多多炒作他们或者是他们的项目，以利于他们的工作。真心将她当朋友来交往的人，其实很少。

林语自己从报社里辞职出来时，经历过这么一个心理落差很大的阶段，因此很能理解严虞此时的感受。

“他们过去找我的时候，说得我跟他们是亲兄弟姐妹似的，说我将来有什么事情了，只需要吩咐一声，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帮我办到。现在我真找他们了，他们却是那么一副样子，就像我是在求他们，在向他们要饭似的。”严虞说起这些来，非常的生气。

林语赶忙安慰她，给她讲了一些自己刚从报社里出来做广告时，所发生过的类似的事情。

林语劝诫严虞，“做企业跟当记者完全不同，过去你作为一个媒体人，在别人的眼里那就是无冕之王，是有一些隐形的光环在那里的。你的一举一动，可能都会被某些人注目，时间长了，你会有一些隐隐约约的优越感在那里。但是做企业，如果一直是默默无闻的话，你的人生不会再有人为你喝彩，你也不会再被人追捧的。在投入这一行之前，我们就要有清醒的认识，踏实做事最重要，过去因为职业带给我们的优越感，越少带入现在的工作和生活越好。”

她鼓励严虞，人只要踏踏实实地为客户做事，时间久了，还是会得到他们的认可。只要你服务得好，客户自己都会为你介绍更多的客户。

严虞听到这些话以后，情绪虽然平复了许多，但是，现在摆着她面前的不是她一个人的生计问题，而是整个公司的生存问题。除了她自己要吃饭，公司里面留下来的那些人，也是要领工资，要养家的。

严虞说，她现在每天翻着自己办公桌抽屉里面，过去收到的那一大堆名片，她挨个打着电话，想为公司接点业务。接到电话的人碍于过去跟她曾经打过交道，虽然话都说得很客气，但是并没有什么业务，可以马上交给她做。

她看着自己工作笔记上的日程安排，以及财务有意无意的提醒，知道公司账上开完上个月的工资之后，已经没有多少钱来发这个月的工资了，急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她想让林语在开发商那里，帮自己的公司介绍点生意。

林语有些为难地对严虞说：“你是知道的，我们就是广告公司，接到这些单之后，我们都是自己在做，我是个打工老总，我怎么敢把这些单转到外面去做？建平集团的那些人知道了，会到杜建国那里去告发我的，到时候我怎么去跟他说？”

“杜建国那么宠你，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严虞还是有些不死心。

“他会认为我在背叛他。”林语仔细想了想以后，很认真地说道。

“没那么严重吧？”严虞有些不太相信，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

“杜总在工作上，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从来不敢去触碰他的这个底线。”林语不敢松口。

“那好吧，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严虞见林语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好很不情愿地放弃了，两人自此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内心里，林语觉得自己很对不住严虞。她当年刚做广告时，全靠严虞为她介绍业务，领她入行，让她度过从记者转变为广告人的最艰难的那一段时期。现在严虞遇到困难了，自己却帮不了她什么，林语一晚上都觉得很歉疚。

第二天早上，林语一回到公司，就接到罗鹏打来的电话，“你认识专门给画家做画展策划的策展公司，或者是文化公司的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帮一个朋友问问。”罗鹏迟疑了一下，“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实话吧，方茗慧想在成都举办一场个人画展，她朋友帮她联系了一家策展公司。那家公司也已经帮她联系好了办画展的画廊，但是最近那家画廊突然说他们接到了另外的任务，要为一位有名的画家做全国巡展，日期跟方茗慧原定的日期发生了冲突，他们想接那位知名画家的单子，就让方茗慧改时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方茗慧不愿意改期，那家画廊就宁愿单方面违约，也不愿意把场地租给方茗慧了。现在方茗慧很着急，她说换场地可以，但是日期不能变，还是必须在她原来就看好的4月9号那天举办。那家策展公司帮她找了几个地儿，她都不满意，为了这件事情，她跟那家公司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她就想炒掉那家策展公司，另外找一家执行力更强的公司来帮她做。爱玲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策展公司可以推荐。我在成都呆的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我就想问问你，看你有这方面的关系没有？”

“周爱玲也回成都了？”林语有些讶异。

“没有，她还在上海，她自己开了一家心理诊所，每天忙得要命，哪有时间到成都来？而且她跟我姑父已经分手了，没什么事，她到成都来干什么？”

“吔，你跟你姑父的前女友们，关系怎么那么好？”林语打趣罗鹏。

罗鹏笑了起来，“方茗慧虽然曾经是姑父的女朋友，但是跟我其实并不是很熟，我跟爱玲倒真的是关系不错。昨天晚上，爱玲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找方茗慧，两人聊天无意间聊起这事的。爱玲见方茗慧这么着急，就想让我帮她想想办法。”罗鹏很耐心地给林语解释。

“方茗慧为什么不去找你姑父？如果她把自己的这些难处给杜总讲了，杜总一定会找到人帮她解决的。”

“姑父这几天回北京了，而且我听爱玲的口气，好像方茗慧并不想让我姑父知道她回成都办画展这事，至于她回成都的事情，我姑父知不知道，我都说不准。”

林语突然想起严虞的文化公司来，虽然严虞他们可能还从来没有做过策展方面的工作，但万事总得有个开头，能够接下方茗慧这单业务，倒也不错。

她赶紧对罗鹏说：“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在做文化公司，但是不知道方茗慧对自己的这场画展有什么要求。她办这场画展的目的是什么，光是想让大家看看吗，还是希望能够在画展上销售自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