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戒和尚’也不再与他说了,提了那粗大的禅杖就冲‘四妹’喝道:“我那徒儿的事,你到底是认不认错!”
原来这‘九戒和尚’到底还是惧怕‘四妹’三分的,虽是受了鲁不平的挑梭,倒也没有挥杖就上,只要那‘四妹’低个头,认个错,也就算挽回了面子。
但‘四妹’又怎会在他面前服软!
只听她冷冷道:“不错,人是我伤的,错却是你认的,怎么,你不服么?”
言语间分毫不退。
宫义虽有心替他们调和几句,但这两人的话都像放炮仗一样,声音又大又急,哪里容得了他插嘴,只好站在两人之间。
说话间,‘九戒和尚’的禅杖已劈头拍了下来。
‘四妹’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那呼呼的风声,更没看到那拳头粗的禅杖。
宫义只好替她接了这杖。
他使得是一根长棍,一根刚刚及胸的长棍,所以严格来说,比一般的长棍要短些,却又比武林中人通常使的短棒长上三四寸的样子。
这棍也也绝对算不上粗,仅只及得到一双筷子的厚度。
长棍与那重逾千斤的禅杖一触之下,哪堪一击!
两下相交,竟然发出金铁交接的声音,震得刘忙与杜云天这等高手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小铃铛更是被吓得一抖,若不是杨肖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只怕是要被震落到地上去了。那酒楼的大门更是吱呀乱响。
宫义手里的长棍偏偏接住了‘九戒和尚’的雷霆一击,非但如此,‘九戒和尚’的禅杖竟好像还吃了半亏。
因为看起来两人俱都是退了半步,兵刃也不曾脱手,但是,‘九戒和尚’的禅杖是由下向下击,而宫义的长棍却是由下往上迎,自然要吃了一点点亏的。
‘九戒和尚’大声笑道:“好好!老三,十年不见,你这支‘玄天棍’的功夫倒是越来越精益了!”
宫义苦笑了笑,道:“二哥这禅杖上的功夫也没有缀下。”
‘九戒和尚’终于扔了手里的那一支鸡架子,狂笑道:“好!你既然要架这个梁子,咱俩也不妨将十年前的那笔旧帐也一并算了!”
宫义这时也被他激得豪气顿起,放言道:“也罢,你们兄弟十年未见,不痛痛快快打上一架,也实在无趣得很。”
两人立时又战作一团。
又是桌椅四散,家什乱飞。
但是奇怪的是,这里的店伙记却根本没有一点点着急的意思,只用笔在那里飞快地写着什么。
这地方的人实在是有些奇怪。刘忙暗道。
宫义与‘九戒和尚’又苦斗了二十余回合,‘九戒和尚’竟似有些支持不住的样子。
虽只二十余招,却招招是硬拼。
宫义根本就不主动进攻。
每一次都是‘九戒和尚’先发招。
每一招都和第一招一样,没有一点花梢的东西,也没有一点技巧,只是持着那巨杖劈头盖脑打将下去。
宫义也不躲不闪,只两手举了长棍迎上去就是。
这打法看似简单,却极是耗力。
这两人却似对上了,好像越是这等耗力的打法,越打得开心似的。
那宫义的一身硬功倒实在是惊人,不但将‘九戒和尚’的每一招都生生接住,而且好像还有余力似的。
而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此时也能看得出来,‘九戒和尚’那杖上的威力却是越来越弱了,虽然他那每一杖看上去还是那么惊人,但他每一杖之间所用的时间却是越来越长了。
现在就是如此,刚刚劈了一杖,他正持杖在那里站着。
分明是在趁机调整气息。
他没有力气了,旁边还有人却闲着。
‘四妹’一声不吭,就拔出束在腰间的短剑。
但她这剑竟朝宫义刺去。
刘忙等人大吃了一惊。
这宫义明明是帮她的,她却为何反脸相向?
那宫义倒是仍那么气定神闲站着,她的软剑堪堪要及他的后背时,脚下无声无息的一滑,轻松躲过这一剑,而且身形洒脱,就像算定了背后会来这么一剑。
“四妹,你这是为何?”宫义话间虽是责问,脸上却没有一丝责问的意思,就像‘四妹’冲他出手是天经地义一般。
‘四妹’冷哼一声,道:“他和我之间的事,要你多管?”
说着,竟扬剑又刺去。
宫义脚下又是缓缓向左滑了两步,那剑便又落空了。
这宫义的武功看来比‘九戒和尚’及‘四妹’的武功都要高出那么一些来。
‘九戒和尚’这时倒也调息过来,狂笑道:“你们两人打,实在没有多大意思,洒家也算上一个。”
嘴里这么说着,却根本不管别人同意不同意,一杖就冲宫义打去。
但此时,他使出的杖法却又与方才不同。
刚才从头到尾就只一招‘力劈华山’,现在却用这粗重的禅杖使出了少林‘伏魔杖法’的招式。
细看之下,却又与少林‘伏魔杖法’有那么些许不同,其中有些招式竟是夹杂着杨家枪法的精义在内。
倒是那‘四妹’,一支软剑却使得大开大合,哪里像是一支软剑,分明就是一根如意短棒加判宫笔。或点、或戳、或刺、或劈、或挑,甚至有那么一两招中还些峨眉刺的意思,但更多的时候却走得是刚烈的路子。
这一下三人倒打得委实热闹,若是有武林中人错过了这场好戏,可就真真儿可惜了。
刘忙等看得目不转睛,连门外进来了人都不知道。
除了杨肖。
那人穿了一身洁白的衣服,身材除了显得偏小以外,却是极为均称的。
面如晨曦一般,两点星目更是如穿过晨雾的朝日,那么神采奕奕。
只见他目光根本没有看任何人,径直去了角上的一张座位,那里正好可以看到窗外,街上人群往来渐多。
这么样的一个俊朗公子哥,可杨肖却偏偏觉得看他很不舒服。
虽然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顺眼,但就是令她浑身上下都不爽。
只见她略作手势,店小二就给她上了一壶洒,二三个小菜。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而且,看小二的那个马屁劲,应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了。
只奇怪的是,这么样的一个公子哥,居然不怕打架!
不怕打架的公子哥倒也不少见,只是那些人都本是江湖中的世家子弟,见人玩刀弄枪的,倒也平常得很。
但这白衣公子却又分明没有去看那三人打架,只惬意地喝着自己的小酒,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对那刀剑交接之声仿佛全然未觉。
这时场中却又有了变化,‘九戒和尚’与那‘四妹’两人,虽然比宫义的武功要差上一些,但是两人合力之下,宫义也是越来越吃力了。
‘九戒和尚’却又有意外之举。
只见他禅杖一挑,堪堪架住了‘四妹’的软剑。
他若是不挑这么一下,宫义只怕就要伤在‘四妹’这招‘劳燕分飞’之下了。
宫义自然知道,抽了个空,冲着‘九戒和尚’笑了一笑。
哪知‘九戒和尚’牛眼一瞪,道:“你笑个屁!老子又不是要救你。老子只是怕你死快了,没得玩!”
‘呼’的一杖又朝宫义劈去。
宫义笑容都不及收起,忙向左滑了两步,他现在实在不想和‘九戒和尚’拼蛮力了。
但是,这时‘四妹’却正在他左侧,她手上的那柄软剑正如毒蛇般的看着他。
她只需要一伸手,就能伤了宫义。
出人意料的却是,她却没有向宫义进手,而是攻向‘九戒和尚’!
‘九戒和尚’因为禅杖高高举起,肋下空门大现,现在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能用这柄剑伤了他。
宫义却用手里的短棍那么轻划了一个半圆,圆弧处,正是‘四妹’的背后。
这场乱七八糟的打斗,实在是又好看,又无趣。
说它好看,是因为这三人都是一流的高手,使出的招式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叫人看了大呼过瘾。
说它无趣是因为这三人的声势虽是吓人,但却是有惊无险,好像戏台上武生一般,再怎么打斗,也是伤不了性命的。
江湖人自然很乐意看到别人流血的。
只要不是流的自己的血,那就只等着鼓掌了。
渐渐地,这三人的力气也小了,声势自然也小了许多。
有时候发个一两招,就要站在那里休息好半天。
就连‘九戒和尚’这等气力久长的人,也似有些打不动了。
因为他每一次出手,都有可以遇上另两个人的同时进招。
但他偏偏又不能伤了其中一个,这下子场面自然就更冷了。
那白衣公子明明在看着窗外,偏偏却从嘴里冒出一话来,“一群没用的东西,偏偏要在那里现眼,实在是讨厌得很!”
‘九戒和尚’架打得差不多了,心里的气却没有完全发泄出来。
这白衣公子插话的时间简直太好了。
‘九戒和尚’只二步,就跨到那白衣公子的面前,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编排洒家的不是?”
白衣公子却好像根本不像理他!
‘九戒和尚’虽是粗野汉子,倒也不便不分青红皂白,出手伤人。
他气得吁吁直喘粗气,却没有动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