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想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她跟余燕去一家房地产类的专业杂志社，谈新一年的广告代理权的时候，那家杂志社的总编说，他打算在最近出一本特刊，专门针对即将收房的那些人，给他们未来装修新房，量身定制一本有关如何装修，以及到哪里去买折扣建材的广告杂志。

那本杂志的主要广告客户是装修公司和建材商，目标阅读人群是各个楼盘即将收房的业主。

关于那本杂志的发行，那位总编说，他的构想是打算把它做成一本DM杂志，在楼盘交房现场进行免费派送。

总编问林语有没有兴趣拿下这本特刊的独家广告代理权。

林语回去跟余燕商量了一下以后，决定接下这本特刊的独家广告代理。最近，她就让他们公司客户部的那些业务员，在到处跑相关的广告。他们的第一期免费派送杂志，就打算拿建平房产即将交房的一个楼盘来做试验。

林语突然想到，在这本新的杂志里面，其实完全可以搭售开发商老带新这样的广告。

但是新的杂志就连样刊都还没有出来，林语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面，刚好有一本昨天出刊的正刊，她就把那本正刊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拿出来，给那位销售经理看。

那位销售经理翻了翻以后，觉得不是很有兴趣，“这上面我们已经做过不少的广告了，但是广告效果很一般。这种周刊类的杂志，广告传播速度没有报纸好，我们也是看他们老总的面子，才会去上一些广告。你们那本特刊是做装修的，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在那个上面做，完全就是浪费钱。”

“如果我们在那个上面，给你们做一期免费的广告呢？”林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

“给我们做免费广告？”那位销售经理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语，觉得她的话并不可信。

“是啊，那本特刊现在我们公司是独家代理，上面的广告怎么收费，完全是我们公司自己说了算，我们可以给你们做免费推广，只是我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们在你们一期交房的时候，我们会到你们的项目现场来，给你们接房的客户，免费派送这本杂志。”

“到我们交房现场？”那位销售经理眯缝着眼睛看着林语，用他好似不太清醒的脑袋想了想，“不行，交房现场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你们夹杂在中间，只会给我们添乱，我不需要你给我做免费广告。”

林语见话一下子谈僵了，就试探着说：“那要不这样，等建平房产的那期杂志出来了，我拿过来给你看看，你觉得行，我们再合作，你觉得不行，那就算了。”

“好。”那个销售经理将林语刚才递给他的那本杂志，轻轻地抛在办公桌上。

林语正准备起身跟他告辞，门外就有人敲门，那个销售经理扬声叫了一句，“进来。”

刚才跟林语说过话的隔壁办公室的那个小伙子进来了，他递给那位销售经理一张发票和一张报销申请单，请他在那上面签字。

那位销售经理看了看发票上面的数字，笑着对刚进门的那位小伙子说：“今天中午我们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就吃了这么多钱？”

那位请他签字的小伙子赔笑道，“那家酒楼确实有点贵，不过请那帮人，不去好一点的地方，没面子。”

“是啊。”那位销售经理点了点头以后，在那张报销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小伙子，“待会儿财务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们今天中午请的是上面的领导吃饭，多花点钱，将来好办事。”

那位小伙子赶紧点了点头。

销售经理将报销单递还给那个找他签字的小伙子，他突然想起什么来，笑嘻嘻地说：“今天晚上，老张请咱们吃鲍鱼。他说，西边新开了一家鲍鱼馆，里面的鲍鱼很不错。”

“老张真的是一个好吃嘴，他才到成都没多久，就找到了那么多个好吃的地方。”

“对，老张的舌头确实厉害，他带我们去吃的地方，菜的味道是不错。”那位销售经理被吃的东西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跟那位小伙子又说起了其他的玩笑话。话里面全是成都哪里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哪里好玩等等。

那位销售经理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林语正坐在那里跟他谈事，他跟自己公司的同事旁若无人地谈笑着。

林语见自己坐在那里已经无话可说了，但是在他俩说话的时候，自己就站起身来告辞，她觉得这样又好像有些不太礼貌，她只得强笑着继续坐了下去。

那位销售经理跟那个进来找他签字的小伙子把玩笑话说完了，那人走了以后，他才突然发现林语还在似的，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珠对林语说：“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林语一下子给愣住了，她赶忙站了起来，她对今天的这次谈话感到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专门跑一趟，究竟谈了一些什么东西。

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位销售经理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叫住了她，“等等，我刚才看了一下你们这本杂志，这封面的这张图片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林语听到这话，赶忙转身，回到那人的办公桌前，拿起她刚才给他的那本杂志来，仔细看封面的那张图片。

那是一张开发商样板间的实景照片，林语翻开版权页，看到上面的文字介绍是：“某某楼盘样板间实景拍摄”这几个字。

林语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这一期的封面广告没有拉到，杂志社临时用一张楼盘样板间的图片来做的封面。

而能够上这个封面的那家开发商，除了关系跟杂志社极好以外，可能也是他们的大客户。不然，杂志社也不会白送他们这么一个变相的广告。

要知道，一个封面广告的报价，那可是十万块钱人民币。

那位销售经理看着林语，“你想做我们的广告，可以。但是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在这个上面给我们发一张这样的图片。我们二期的样板间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叫人过来给我们拍几张照片，也照这样，给我们发出来。”

林语看了一下以后，无奈地笑了起来，“我不是杂志社的人呢，这个我可能办不到。”

“大姐，你没那个本事，你来找我说这些干嘛？看来我们今天谈了半天，谈的都是一堆废话了哦。”那位销售经理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林语一向都觉得自己还年轻貌美，出门在外，男人们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还比较客气，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的嘴里听到“大姐”这两个字。

林语顿时惊讶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头顶上的血液在疯狂地奔涌，她气极而笑，冲着那个小伙子大声说：“对不起，我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说着，她转身就准备走。

那个小伙子没想到林语竟然敢怼他，他抓起桌上的那本杂志来，一下子就向林语甩了过来，并且冲着林语的背影大声吼道，“把你的这个垃圾拿走！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林语没有去理会那个像狗熊一样咆哮的家伙，她从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那个楼盘的办公区以后，林语忍不住打电话向严虞投诉那个销售经理，像只疯狗一样的言行举止。

她详细给严虞描述着刚才自己跟那位销售经理之间的对话，严虞听了以后，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不会讲人话的男人了吧。你平常交往的那些人对你都太君子了，所以你觉得自己到哪里都吃得开，现在知道自己也有吃瘪的时候了吧？”

“你是专门找这种人来报复我的吗？”林语被严虞气得几乎想摔了电话。

“我没那个意思，我也不知道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我上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像个人样。中午你过去之前，我给他打电话，他就没接我的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过，也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他的精神病突然发作了。”

“我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碰上了这么一个神经病。”林语气咻咻地拿出车钥匙来，打开自己的车门坐了进去。

“这些人都是上天派来考验你的忍耐力的，你只有意志坚强，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是啊，我们公司还有二十多名员工等着我回去给他们发工资，发奖金呢，我可不能死。”

“你昨天还嘴硬，说自己不想靠着杜建国生存，害怕跟着他受委屈。今天你看，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像这个销售经理一样，自己的位子并不高，但是却目中无人到拿着鸡毛就可以当令箭的家伙。像我们这样，没有任何的社会背景，就在这个世界上混的人，我们几乎每天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货色，你说恶心不恶心？”严虞的话异常的残酷，“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你如果不能上升到另外一个层面，你就会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抛弃，你就会一辈子生活得这么窝囊，这么委屈。”

听到严虞的话，林语禁不住沉默了下来。

她跟严虞的话还没有讲完，手机听筒里面就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提示她有新的电话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