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自深夜回京之后,每天都猫在出租屋里,除了上网看看新闻,哪里也不去。
司徒杰见状很是奇怪。周五下午,司徒杰打电话给孙建军说:“亲爱的,好久没去簋街了!我们去吃麻小吧?”
孙建军立即拒绝:“出去干嘛呀?到了周末,簋街人也太多了!我一会到你超市给你买点虾,给你做蒜蓉开边虾吃。”
司徒杰不同意:“就你那水平能跟人家大厨比呀?”
孙建军劝道:“你就将就点吧,回家吃现成的还不行啊?”
司徒杰说:“我真服了你!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不怕身上长毛呀?让你出门找工作,你一点也不积极。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孙建军说:“我不是找到工作了吗?我现在是远程办公。”
司徒杰也懒得证实他的说法,干脆挂了电话。
晚饭后,司徒杰收拾屋子,发现孙建军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她问道:“诶,建军,我的笔记本电脑呢?有一阵没看见了!哪去了?”
孙建军表情不自然地说:“出差的时候,被偷了!”
孙建军离开县城时,将笔记本电脑进行了拆卸,分别丢在了几个不同的垃圾箱。他担心电脑会留下转账的痕迹。凭着自己的第六感,但凡是与作案有关的所有物品一律销毁。
“被偷了?怎么一直没听你说啊?我说你现在游戏也不打了,天天抱着手机上网!你丢了东西,回来怎么也不吭一声呀?”
孙建军说:“明天给你买一台就是了。你是要苹果的?还是联想的?”
司徒杰以为孙建军在吹牛,所以撇嘴不理。
孙建军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再问:“问你哩!想要哪一款?我在天猫上给你下单!”
司徒杰还不是很相信:“你又没上班,哪来的钱买!”
孙建军说:“跟你说我在网上找了工作,在做理财!我刚刚赚了九千多,给你买个笔记本还是够了吧?”
司徒杰丢下拖把,过来抱着孙建军亲了一口。
孙建军在网上下了单,给司徒杰买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司徒杰情绪很好。于是孙建军借机和她商量说:“司徒啊,你看,我现在在京城的律师界不好混了。这里的生活成本又高得离谱。干脆你跟我回我老家吧!咱们就在市区买套房,开间律师事务所,日子一定比现在强!”
孙建军的老家在黑省的国有林区,那里靠近俄罗斯边境。由于国有林区禁伐多年,当地的经济十分落后。孙建军的父亲在当地的林业局当了一个中层干部。他父亲八十年代大学毕业后,分配在林区工作,一直待在林区没有动窝,算是一个老林业了。那里的投资环境相当保守。曾有吉林参农经过考察,觉得林区里的一些荒山荒地可以开垦出来作为参地。但当地的林业部门情愿山地荒芜,也不愿意引进资金或者项目。
司徒杰从来没有去过东北,她觉得东北和内地相隔太远啦!
司徒杰说:“你老家太偏僻啦!”
孙建军说:“不偏僻呀!伊春有机场,高速公路都修通了!那里土壤肥沃,空气质量优越,物产十分丰富!是个风水宝地啊!”
司徒杰说:“我去干嘛呀?”
孙建军说:“你答应去,我们就结婚!”
“你的意思是,我不答应,你就不结婚?”
“不是,不是,在京城,我们没有资格买房买车,结婚还得租房住,找不到家的感觉啊!”
司徒杰说:“那我还得征求我爸妈的意见!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被你骗到东北去了,我爸妈怎么办?”
孙建军说:“跟我们一起过呀!”
司徒杰说:“那还差不多!”
孙建军问:“怎么样?你赶紧辞职,我们年前动身,先到你家拜访你爸妈,然后到我家过年!我给你说,我们老家过年可热闹了!好多外地人专门到我们那边过年!”
严瑾打电话给陈登高,询问案子的进展情况。陈登高肯定不能说得太仔细。他只是告诉严瑾说:“卡宴车找着了!”
“在哪找着的呀?”
“呼伦贝尔,内蒙!”
“怎么跑那里去了啊?”
“正审哩!我现在不能透露太多,等结果出来我再给你细说吧!”
分局接到王可可绑架案报案后,立即向全国发出了协查通报,重点追查失踪的卡宴越野车。终于,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公安局传来消息,卡宴越野车在该市被查获。偷车的事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年轻。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刑警就对他们进行了突击审问。
原来,王可可被绑架的那一天晚上。外号叫癞子的小偷王成民一觉睡醒,看看时间到了转钟三点,正是他出门偷窃的时间点。他胡乱地吃了一点东西,穿上外套就出了门。顺着门前的小巷,他来到巷口。只见一辆卡宴牌高档越野汽车紧靠路牙停着,似乎没有熄火。他以为是有人在车里玩车震,就想恶作剧吓唬吓唬车里的人。他弓着腰来到车子跟前,耳朵贴在车身上,想听听车辆的动静。他的耳朵里却听到了车子发动机轻微的运转声。他趴在车玻璃上网车子里面看,但车窗上贴了一层防爆膜,看不大清楚。他又转到驾驶座位置,从前挡风玻璃去往里面查看,没有看到人。他环顾四周,周边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影。癞子很是纳闷:车子没有熄火,却没有人,是不是下车的时候忘记了?他试着拉开驾驶室车门,然后,躲在车后观察情况。他终于确定车内无人,钻进车内快速地翻找值钱的财物。他将车内副驾驶座上的提包、后备箱里的两条中华烟和两瓶五粮液酒拿到手,快速地回到附近自己的家中。他打开黑色的手提包,里面居然有三万多的现金,还有两千多美金。癞子开心极了。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跟斗,抱着手提包亲了两口。
王成民曾经在一家汽车修理店干过两年学徒,因为偷着将店里的工具拿出去卖钱,被店主开除。他在学习汽车修理时,学会了开车,也特别喜欢开车。但是他没钱,买不起车。这人啦,越是买不起的东西,似乎占有欲就越强烈。他忽然想到,现在正是凌晨,这台车上没有人,不如将车开出去兜兜风。想到这里,王成民又鬼鬼祟祟地回到车子跟前,钻进汽车,将车开到大街上。他满城乱转。开着车窗,吹着车外吹来的冷风,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我何不将这台车开出京城,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掏出电话,给自己的发小——一条街上长大的小混混纳文打电话。纳文肯定睡熟了,电话一直打了三遍,他才接电话。纳文骂道:“癞子,你神经病吧?这深更半夜的,你打电话干嘛呀?吃饱了撑得慌吧?”
“蚊子,快,我捡了一台好车,卡宴,想不想出来溜达溜达?” “蚊子”是纳文的外号。纳文也是一个爱车的主,听说有车玩,也不问车从哪来的,就一骨碌爬起来,出门上了王成民的车。
纳文接手开了一阵,大呼过瘾。王成民说:“蚊子,干脆,咱俩跑一趟内蒙,去看看大雪,怎么样?”
纳文开着车,问道:“你狗日的有钱吗?这王八蛋卡宴可费油啦!”
王成民神秘地一笑,说:“你跟着走就行了!钱我来负责!”
王成民回到家,将刚才到手的钱拿了一万,两人迎着早晨东方的朝阳,一路向东,顺着京哈高速奔驰而去。
吴天带着牛子强等四人离开了王可可遇难现场。他们再次来到了窑洞。吴天吩咐大球和幌子说:“你们两个弄点吃的,吃饱喝足,我们晚上离开这里。”说完,他给牛子强使了一个眼色,说:“强子,你帮我检查一下车灯。”牛子强跟着吴天来到面包车跟前。吴天回身看了看窑洞方向,对牛子强小声说:“钱到手了!准备撤!”
牛子强兴奋地以拳击掌,说:“太好了!”
吴天用嘴朝窑洞方向努了一下,又说:“这俩小子,我们一人一个,动手吧!”
牛子强有点犹豫,说:“幌子是我带来的,我下不去手啊!”
吴天说:“我对付幌子,你对付大球!快去,你把幌子叫到我身边来!”说着,吴天从车上拿出一把闪亮的匕首,递给牛子强。
牛子强接过匕首,夹在腋下。他来到窑洞,对幌子说:“幌子,你给天哥拿几张手纸去,他拉肚子!”
幌子没有多想,说:“好勒!”
大球说:“天哥咋了嘛?刚说要吃饱喝足,怎么还跑肚拉稀了?”
大球蹲在地上,在铺好的硬纸板上面摆好了各种点心干粮,又拧开一瓶二锅头酒,倒在四个纸杯里。忽然,窑洞外传来一声惨叫。大球站起身,嘴里有点惊慌地问道:“啥声音?咋回事?”
站在大球身后的牛子强拔出匕首,对准大球的腰部,狠狠地将匕首扎进大球的身体里。大球负痛,大喊了一声:“啊!”他转身看到满面狰狞的牛子强,心里明白了眼前的情景。他抓住牛子强的手,将匕首从体内拔出,血水汩汩地从伤口喷出。大球朝外边喊了一声:“天哥,救我!”他临死前还幻想着吴天来救他。因为,他是吴天带来的人。大球以为牛子强和幌子一起共谋下了自己和吴天的阴手,殊不知,恰恰是吴天,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和牛子强商量好了。只要钱到手,就干掉大球和幌子灭口,已绝后患。
吴天过来见牛子强已经得手,说:“咱俩抓紧时间,把他们埋在窑洞里。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
两个人一起,将大球和幌子的尸体抬到窑洞里,用纸板盖上,又窑洞口坍塌的土块大致盖了一下。吴天将窑洞里的脚印用树枝胡乱地扫了一下。两人趁着夜色,开车离开了这个罪恶之地。
路上,牛子强问吴天:“天哥,我们去哪呀?”
“金三角。果敢那里尽是中国人。我认识一个大哥,在那边开赌场。我们投奔他去。”
“那边人民币能用吗?”
“哈哈,人民币在那边就是硬通货!那边的水电、银行、电话,都是我们这边的!除了有条名义上的国界,和国内没有任何区别!”
“那我们怎么去啊?”
“火车、飞机都不能坐,目标太大。我们明天买一台车,开车去!到了那边,把车开到山里一烧,神不知鬼不觉!”
“那孙律师呢?”
“我们不用管他!只要我们不回来,他有个屁事呀!”
孙建军终于说服了司徒杰。
司徒杰想王晨宇递交了辞职报告。王晨宇问道:“司徒,快到年底了,你怎么这个时间辞职呀?”
司徒杰说:“我的学历低,水平不高,不想别人说我赖在事务所拿钱。我还是自觉一点,辞职算了!”事务所里的几个领导,司徒杰觉得王晨宇对自己还比较和蔼,所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王晨宇又问:“你辞职了准备干嘛呢?找好单位了吗?”
“我要到东北去!”话刚说出口,司徒杰忽然想起了孙建军的交代:千万不要跟别人说,你要去东北。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但看到孙建军说话的严肃劲,她还是点了点头。
王晨宇反问道:“去东北?那里的工资水平很低,机会也少,你去哪里干嘛呀?”
司徒杰赶紧自我圆场道:“我家有个亲戚在那边开了一个食品加工厂,喊我过去帮忙。”
王晨宇说:“哦,这样啊!行吧,我批准你辞职。让财务给你多发一个月的工资。你去办手续吧!”
司徒杰打算带着孙建军回一趟老家,临走之际,孙建军却变了卦:“我看我们暂时不去你家吧!”对于在外面抛头露面,孙建军心里总是发怵。他现在最忌讳到人多的地方,总是觉得人群中有人在盯着自己审视。平时到超市买菜,他都要带着一定鸭舌帽,把帽檐压的低低的,用最短的时间买完好几天的菜,立即返回。他把一切必须呆在户外的时间压缩得尽可能地短。只有呆在这个半地下的出租屋内,他才感到安心。
司徒杰说:“我都跟我爸妈说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孙建军一时语塞,找不到很好的理由解释。他反复地说:“明年开春,我们领了结婚证,再去你家。”
司徒杰说:“我爸妈都没见过你,我们怎么能结婚呀?你让我爸妈看一眼怎么啦?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缺鼻子少眼睛的,见不得人呀?”
孙建军只好胡说:“我是不好意思!还没有做好见你爸妈的思想准备!”
司徒杰说:“你拉倒吧!你还会不好意思啊?蒙谁呢?你是不是变卦了?不爱我了?”
孙建军赶紧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都要结婚了,那还能变卦呀!”
司徒杰说:“那就必须去!你要不去,我也不去你家过年,更不会跟你到东北生活!”
孙建军皱眉道:“去也行,别让我到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家里去!我只到你家!”
“行!你就别跟我婆婆妈妈的!我跟你说,我爸妈善良得很,不会为难你的!”
孙建军拗不过司徒杰的坚持,松了口。不过,他又提出了一个条件:“我们就不坐高铁了!干脆租车吧!”
孙建军不愿意使用自己的身份证件,他总是莫名地担心自己的证件会泄露他的出行信息,那样似乎就会暴露出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罪恶。
司徒杰说:“本来就没钱,打肿脸充什么胖子嘛!”
孙建军有点不高兴地说:“谁说我没钱了?我有的是钱!”
司徒杰懒得计较孙建军的牛皮大话,只要孙建军愿意去她家,她不管是什么交通工具都要同意:“好吧,听你的,我们租车去!让我爸妈看看他的准女婿有多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