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国大败,匈奴王尚没有成年子嗣,太子扶持了匈奴王的三弟继任,并亲自参加了继任大典。
继任大典上,原匈奴王部下为给主子报仇,暗中埋伏,预谋刺杀太子。河间王幺子杜柏飞为太子挡了一箭,英年早逝,享年十八岁。
匈奴王深感愧疚,递降书,向大夏称臣,岁岁纳贡,永不再战。太子处理完匈奴一干事宜,带着杜柏飞的灵柩和一干落马兵官启程回京。
只是匈奴改为属国,事情繁琐,倒是多耽搁了些功夫,等到大军拔冗,已经是春节之后了。
匈奴称臣的捷报传来,龙颜大悦,朝中官员都欢欢喜喜的过了个好年。唯有定北侯一家愁云惨雾,屋檐下一个红灯笼都不曾挂上。下人们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连走路都踮起脚尖,生怕碍了主子们的眼,拖下去就是一顿痛打。
世子孙敬茂已经被大理寺以协助查案为名,带走了。整个定北侯府现在只有孙敬堂一人支撑着,孙夫人自年前病倒以后,一直缠绵病榻,起不来身。
病中呓语,总是想见一见小女儿。
“二皇子还是不肯想见吗?”孙敬堂心中愤怒,提了来报的小厮一脚,骂道:“滚下去,没用的东西!”
小厮低着头垂手退下,心中却在腹诽:看你嚣张到几时!等定北侯宣判,整个侯府肯定落不到好,但像他这样未曾近身伺候过的的奴才,不过是另换主人罢了,而侯府的主子说不定就要落个流放充军的罪过。
据太子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二皇子的内心就愈发恐惧。大年三十晚上,用过宫宴,二皇子孤身一人再次来到了大理寺关押犯人所在。
“舅舅,匈奴已经称臣,太子不日进京,这可如何是好?”二皇子没少给太子下过绊子,将来若是太子登基,他一定落不到好。
二皇子拽着定北侯的袖袍,仿佛小时候做错了事,怕被慧妃责骂一样,在他这里寻求屁护。定北侯慈爱的拍了拍二皇子的手:“如今你那便宜老丈人应该比你更害怕,只有让他先慌起来,不得已,只有险中求胜了。只有做到那个位子上,才什么都不怕了。”
二皇子有些犹豫,他羽翼未丰,最信任的人如今又身陷囹圄,确实没有什么胜算:“舅舅,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太子一定掌握了我谋害钟定尧的证据,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难道你还以为他登基以后,会对你手下留情?”定北侯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二皇子身上,只有二皇子荣登大宝,他才有机会翻身。
“可是我师出无名,就算是事成,也名不正。”二皇子心里明白,要是真落上个弑父杀兄的罪名,皇室宗亲一定不会让他坐上那个位子的。
定北侯老眼精光一闪:“殿下不用担忧,我已找到了替罪的羔羊……”
初一清晨,京城的天空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待到入夜,雪竟还没有停止,已经有半尺来后了。
初二,按习俗是出嫁女回娘家探亲的日子。一早,沐恩侯府就派了管家来报:“我家夫人说雪天路滑,道路难行,二皇子千金之躯,不能有失。改日天晴,再过府一叙便好。”
二皇子贵为皇子,能陪皇子妃回府省亲是沐恩侯府莫大的荣耀,但这样的天气,沐恩侯府不得不跑一趟,托却一番,若是二皇子正好无意,便可借着这个台阶不去了,只备上一份年礼便可。
没想到二皇子不仅去了,还是同二皇子妃做了同一驾马车,还亲自搀扶着二皇子妃下车。
沐恩侯站在府前迎接,看到这一幕满意的捻了捻须。
饭后,沐恩侯和二皇子进了书房密议。
沐恩侯这个年过的也不算好。钟定尧进京已有段时间,他一直在等个机会和外甥冰释前嫌,谁知每次相遇,钟定尧都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实在躲不过去,也只是微微拱手,道一声:“侯爷。”
沐恩侯厚着脸皮,叫了一声:“外甥。”却被钟定尧给凉凉的堵了回来:“我娘已经从沈家除族,定尧没有舅舅,侯爷还是不要乱攀关系的好。”
如此这般还不算,送去国公府的年礼竟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沐恩侯挥袖一扫,礼品悉数摔到地上,他虽口中叫骂着:“小王八犊子,这是给你脸了!”但心中却不是滋味。
二皇子这段时日密切观察着沐恩侯府的一举一动,对于沐恩侯和钟定尧的之间的互动自然是一清二楚,如今他必须给沐恩侯当头一棒,让他明白想和荣国公府重修旧好,乃是痴人说梦。
“年前我去姑祖母家送年节礼,没想到姑母如今住在破旧的小院子里,屋里冷的厉害,只点了一个炭火盆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碳,黑烟缭绕,呛得让人咳嗽。”二皇子唏嘘一声,仿佛想起了姑母家的凄惨模样。
沐恩侯端茶的手一僵:“殿下的姑祖母可是老国公夫人?”
“正是。”二皇子叹口气:“姑母当是为保存国公府血脉,和表舅自请离府,本也是迫不得已。没想到钟世子一回来,不说迎回老夫人,却把我那表弟送进了刑部大牢,表舅的官职也被抹了,一家老少如今日子过的凄惨。”
二皇子装作不经意的几句话,却在沐恩侯心中激起了惊滔骇浪。看来他想和钟定尧重修旧好已是天方夜谭了。
二皇子见沐恩侯不说话,有继续添了把柴:“钟世子睚疵必报,荣国公也性子刚烈,若是回来……岳父,我真是为你担心呐!”
若是荣国公回来,凭他多年来对沈越的疼爱,也一定不会绕了自己。
凡是最怕深想,沐恩侯被二皇子引导着,胡思乱想了一通,顿时觉得后脖颈发凉,背上冷汗直冒。
“不知二皇子可有良策?”沐恩侯心中其实已猜测出了二皇子的打算,可却不能直接说出来,要不然等功败垂成,他再被二皇子反咬一口,就要背个怂恿唆使的罪名。
二皇子咒骂一声老狐狸,但面上还是恭敬的说道:“若岳父祝我一臂之力,将来皇后之位必然非彭英莫属。”
后院里,沈彭英和母亲在暖阁里说话。
沈彭英穿着大红色裹金边的凤尾长裙,头上戴的是慧妃赏赐的赤金镶红宝如意头面。本该雍容华贵才是,只可惜她日渐稍瘦的身子却担不起这样喜庆富贵的颜色,倒像是小孩穿了大人的衣裳,有些不伦不类。
张氏心疼女儿,不禁多说了几句:“这夫妻之间,相处久了,自然也就有了感情,不是有句话说日久生情吗,你且和二皇子好好处着,等有了一男半女,才算坐稳了正妃之位……”
沈彭英不耐烦听母亲说教,她与二皇子至今无夫妻之实,哪来的一男半女。不由得呛了一句:“母亲和父亲过了大半辈子,可有日久生情?”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失言了。
见张氏又要流泪,沈彭英勉强打起精神安慰了几句,才换了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哥哥?”
说起长子,张氏的精神方才好了些:“你哥哥最近正用工苦读,初一都不曾外出拜年,现在应该在书房。”
“那我去看看哥哥吧。”
沈彭英来到哥哥的书房,刚推开门,就问道一股浓烈酒味,说什么闭门读书,都是哄骗张氏的。不过是想独自一人,借酒浇愁罢了。
沈彭英看了一眼呆呆坐在桌前的兄长一眼,径直走过去,把两扇窗户打开,冷冽的寒风一下子吹了进来,吹的沈桦一个哆嗦,清醒过来:“妹妹来了?”
“哥哥这是做什么,平白的糟践自己?”
沈桦苦笑:“糟践自己?摊上一个那样的父亲,整个沈府都被糟践了,可况你我?”
沈彭英看着兄长消沉的样子,仿佛就像看到了几日前的自己,但如今她想明白了,命是天定的,但路却是自己走的,若是这样自暴自弃,岂不是枉自来这世上走一遭?
沈彭英奉劝兄长振作起来,想起今日过来的目的,低声问道:“哥哥可知道阜阳守军?”
沈桦一激灵,几乎要跳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昨日路过二皇子的书房,偶然听到他们在谈论调遣阜阳守军,依稀记得这和咱们沈家有关,就想过来问问。”
什么是有关,是大有关系!阜阳据京城急行军只有三天路程,阜阳守军一万人只听沈家调遣,这就是皇上一直想动沈家,却不敢动的原因。
二皇子打阜阳守军的主意,难道是?
这件事事关重大,沈桦面色沉重得问道:“这件事你还和谁说过?”
沈彭英摇摇头:“未曾。”
沈桦松了口气,又郑重的告诫道:“这件事烂在肚里,就当从来没有听过,知道吗?”
沈桦不再喝酒,他这几日悄悄注视着父亲的举动,发现父亲果然和阜阳的联系密切了起来,甚至像朝中告假,要回乡祭祖。
沈桦要同去,沐恩侯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搪塞了:“为父此番回乡祭祖,是因为梦到了你祖父,他怪我把你姑姑逐出家门,让我独自一人回乡反省。我儿有孝心同往,为父深感安慰,等下次祭祖,再带你同往。”
沐恩侯走后,沈桦悄悄来到父亲的书房,果然藏在暗格中的虎符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