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庞建立在电话里说的话，车内的气氛出现断崖式降温。三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陈默小声地问王晨宇说：“庞教授不是说打了招呼，肯定没问题的吗？怎么会被驳回？”

王晨宇说：“不知道！情况肯定比预想的要复杂呗！”

严瑾不好插话，只是嘀咕着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啊？”

王晨宇见陈默和严瑾都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就开玩笑地说：“你们俩这是怎么啦？至于吗？我们老辈子人常说，荒年饿不死瞎家雀！何况我还是全须全尾，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还怕找不到一碗饭吃呀？”

陈默的情绪被王晨宇几句玩笑话所感染，也笑着说：“知道你能！律师资格证要是没了，你给人家严瑾打工人家都不敢要，还在吹牛！”

严瑾赶紧说：“哪能啊，我还得仰仗王老师关照哩！”

陈默说：“小严，你就不要他，让他在家里当家庭主男，给我烧饭洗衣拖地，有的是事情干！”

王晨宇说：“家庭主男啊，还早了一点。等我再折腾几年，就在家天天等你下班，倚门而望，望穿秋水！”

陈默被王晨宇逗笑了。她调侃道：“望穿秋水，还暗送秋天的菠菜哩！”赵本山在春晚上，表演的一个小品，有一句搞笑的台词，将成语“暗送秋波”里的 “秋波”解释成秋天的菠菜。所以，陈默才有这么一说。

严瑾被两口子的对话逗得笑出声来。

陈默回头对严瑾说：“小严，你看到了吧？你王老师就是这样，喜欢贫。你以后要是跟她共事，可得忍着点！”

王晨宇又说：“如果不让我从事律师工作，我还可以写写回忆录。最近有个网站找我，让我把为巩钢辩护的过程写出来，开价每千字800，外加20%的版税。”

陈默问：“你答应了？”

王晨宇说：“当然没有！这里面很多事情本来就不能曝光。照实写是找死，不照实写还是找死。两面不讨好，拉倒！”

严瑾说：“我觉得您还是应该写，先不发表。留待后人参考学习嘛！”

王晨宇说：“也行！我考虑考虑！”

一路顺风。

第二天，王晨宇和庞建立联系，想见面聊聊有关“行政复议”被驳回的事。

庞建立说在开会，让他下午四点到家里来谈。

王晨宇暗示来到庞建立家里。

庞建立说：“老同学，你好口福啊！昨天一个学生来看我，送了我一瓶七十年代出产的茅台酒。我想了想，也只能和你享用了！来来，坐。一会让素心给我们炒几个菜，我们两人把这瓶酒干了！”

王晨宇笑着说：“你以为我是来喝你家的酒来的呀？”

庞建立故意问道：“不喝酒你来干嘛？”

王晨宇说：“干嘛？找你兴师问罪来了！”

庞建立说：“为民请命，何罪之有？”

王晨宇回答说：“办事不力，其罪当诛！”

梁素心端着已经一盘切成月牙形的橙子出来，见两人还在斗嘴皮子，就打趣地说：“说人话！”

王晨宇就用告状的口吻说：“素心，你老公不像话，想找我陪他喝酒，就打电话吓唬我！”

梁素心肯定不信。她说：“谁能吓得了你鼎鼎大名的王大律师？！反正你们两个呀，都是打不死的程咬金！”

王晨宇和庞建立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庞建立的学术观点深得王晨宇的认可。王晨宇结合司法实践，发表了好几篇文章，为庞建立的学术思想声援。尤其是王晨宇将庞建立的学术成果简练地总结为“全心全意为当事人服务”，得到了很大的反响。赞同的人都深以为许，反对的人对庞建立口诛笔伐，有时候还捎带上王晨宇。知道他们俩是大学里的同班同学，还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有人还骂他们是“一丘之貉”。王晨宇曾对庞建立笑言：“有人说我俩是一丘之貉，没说我们是狼狈为奸，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庞建立回应说：“我还见到一个骂我们的帖子，说我们俩是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朋比为奸。还别说，这些人还是有点文化底蕴的。起码用词恰当，没有词不达意嘛。”

见梁素心回到厨房去了。王晨宇就问庞建立：“你不是说行政复议没有问题的，怎么又横生枝节呀？”

庞建立说：“本来就是没有问题的！主管的局长是我一个哥们，他亲口答应的，说你的律师资格证被注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更正错误能有什么问题！后来，他又打电话跟我说，有大领导对你有点看法，说你这么一搅和，公检法的威信都被你打脸了！哪能这么便宜了你！他们慑于上面的压力。不好马上给你恢复！”

“还是人治嘛！”

“我后来又了解到一个情况。说是这个领导不知道听谁汇报的，说你将毛爷爷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改成了‘全心全意为当事人服务’，人家是红二代，对毛爷爷感情深厚，从此就在心里恨上你了！”

王晨宇苦笑道：“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我王晨宇啥时候反对‘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了？再说，我那句话针对的事律师行业，毛主席针对的是全体党员干部，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这都哪跟哪呀？”

庞建立说：“很领导有时候就是一根筋。人家也听你去解释。等他们驳回了，我们再申请复议一次。给我哥们一个台阶下。第二次复议，我那个哥们说了，哪怕官帽子不要了，也要给你恢复！”

王晨宇有点不解：“你啥时候也变得没有原则了？我们本来就没错，为什么要认栽？大不了再打一场官司！”

庞建立劝慰道：“你回来跟我说起，在培都市，你学了一句话。叫做牙齿掉了舌头还在，就是因为舌头软牙齿硬。有时候，是要做适当的让步的！你放心，不用多久，我给你办好就是了！”

“那我就不管了啊！”

王晨宇又骂了一句粗话。他们就不再谈这个话题。

庞建立又问：“严瑾最近跟你联系没？她跟我说，她已经辞职了。你也休息了这么久，是不是该着手开始筹办事务所了啊？”

严瑾将《辞职信》发给王大福之后，王大福总也不给回话。严瑾等不及，亲自打电话，王大福也不接。严瑾不知如何是好。她从王大福拒接电话的举动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满。她找到杨世平，希望杨世平给她从中斡旋。杨世平确实一副爱莫能助的态度。

严瑾离职的决心十分坚决。她要求杨世平安排人手接管她的工作，并自行开始清理自己的办公桌，将私人物品打包，公司物品封存。杨世平见严瑾曲艺已定，只好将此事汇报给了王大福。

王大福故意不理睬严瑾，是听了杨世平的一席话。杨世平说：“三国时，曹操为了挽留关公，有意不见关公，让关公无法辞别。你也可以采用这个计谋，说不定严瑾见你不忍让她离去，会回心转意。”

东汉末年，曹操爱惜关羽这个人才，收降关羽之后，极力笼络。关羽在得到结义大哥刘备的消息后，前往曹操处辞行。曹操用谋士荀彧之计，闭门谢客，延迟了关羽离别的时间。杨世平全王大福采用这个办法，想挽留住严瑾。但严瑾去意十分坚决，此计失败。

王大福主动给严瑾打了一个电话：“严瑾啊，听杨总说你要辞职呀？”

严瑾说：“王董，我把辞职信发到您的邮箱了，你看到了吧？”

王大福故作惊讶地说：“没有呀！我有好几天都没有打开邮箱了！咋回事？工作不顺心？”

严瑾说：“不是啦！我工作很顺心，和杨总配合很好。也不管待遇的事。我记得在入职达福之前，我就给您说过，最多干五年，我就得回归本行。现在都快六年了。我一直挂职在别人的事务所，再不出来干的话，业务就要生疏完了！整整学了七年法律，我还是不忍心抛弃专业。”

王大福说：“这就是你的理由啊？”

“是啊！和房地产相比，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热爱法律的。”

王大福说：“要说专业嘛，我上学时学的还是林业，现在做房地产不是挺好的？谁也没规定人这一辈就一定要干专业吧？温家宝总理是学地质的，还当国家总理了。你就不要太固执啦！”

“谢谢王董。您就不要留我了！我这些年来，一直得到您的帮助，真的感激不尽。您举答应我的辞职，让我出去闯荡闯荡吧！”

王大福说：“既然你这么想离开，我就算留的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不过，我后天要到达福检查工作，你等我来了，再办离职手续吧！”

王大福心想：既然留不住就不要强留，干脆好事做到底，做个顺水人情，请她继续做我们达福公司的法律顾问吧！

第三天，王大福带领总部的一行人对达福公司的在建项目进行了检查。他对检查结果表示满意。吃完晚饭，他请杨世平和严瑾两人一起喝茶。王大福对杨世平说：“严总的去意已决，我们就不要强留了。不过，善后的事情一定要处理好。交接的人手找到没有？”

杨世平说：“我想推荐张平乐接手。他原来跟着刘主任，后来跟着严总，业务熟悉，人也扎实。我觉得不错。就看董事会的意见了。”

王大福转头问严瑾：“严总觉得咋样？”

严瑾点头，说：“小张是杨总从西安带来的人，和杨总配合一直很好，应该不错。”

王大福迟疑了一下，他好像感觉到了严瑾对小张的不满。他说：“好的，我考虑一下。”

王大福又对杨世平说：“我看达福公司的法律顾问以后就交给严总的事务所。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用得上严总的人脉关系。”他问严瑾：“我这么说，严总不介意吧？”

严瑾说：“我的事务所还没有成立，您王董就给我业务，我还会介意？！我肯定尽心尽力服务好达福公司的！”

王大福又嘱咐杨世平说：“严总的离职手续一定要办好。她在达福服务多年，该给她的福利一分钱也不能少！”

王大福回到房间后，给严瑾打了一个电话，再次询问她对张平乐的看法：“严瑾，我刚才问你对小张的看法，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严瑾说：“我当着杨总的面，自己已经不是达福的一员了，的确不好说啥。您既然问我，我肯定不会隐瞒。我觉得这个小张把金钱看得比较重，有时候还喜欢斤斤计较。不过办事情吧，还是有一定的能力。怎么用这个人，您得慎重。”

王大福又问：“杨世平怎么觉得他很不错？在我面前提过小张好多次了！”

“杨总喜欢打打麻将，小张是杨总的铁杆麻友。两人又都是西安过来的，走得比较近吧。人之常情嘛！”

王大福说：“谢谢你！我知道了！”

严瑾办完离职手续后，和王晨宇道庞建立的办公室开了第一次的合伙人会议。会上确立了章程，出资金额，名称等等事项。大家一致公推严瑾负责。名称采用王晨宇的建议，定为“天佑律师事务所”。只是在出资比例上，严瑾有点小的意见：“你们两位是前辈，这个事务所的业务多半要仰仗你们的支持，怎么我要占40%呢？你们两位老师才30%，这样不行！”

庞建立说：“你出资有困难吗？”

“那倒没有！我是觉得我占便宜了！这样不好！”严瑾说。

王晨宇说：“出资多，风险就大。没事，你年轻，现在占我们一点便宜，等我们年纪大了，不就要占你便宜了？”

庞建立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什么叫占便宜啊？听着别扭！”

严瑾说：“我们干脆均分嘛！”

庞建立说：“不争了，严瑾多一点。王老师说得对，现在你靠我们，等我们老了，我们还要靠你！我是没有时间跑这些具体的事情，事务所注册登记就靠你们了。”

严瑾主动表态道：“我来跑吧！达福公司成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我跑的，程序我熟悉！”

这件事情议论完，大家话题又转到了王晨宇的律师资格证的行政复议上。

庞建立对王晨宇说：“对了，你明天去一趟司法局。他们说有几个字还需要你签一下。”

王晨宇的律师资格证终于得到了恢复。不过，京城律师协会却秉承有关领导的指示，给了王晨宇一个训诫处分。

王晨宇已经顾不上和这些人和事较劲了。他协助严瑾准备资料，寻找办公场地，发布招聘信息，忙得不亦乐乎。

两个月之后，天佑律师事务所正式挂牌成立。

在事务所的办公室的墙面上，横向挂着一个标语牌，上面用醒目的红漆写着：本所宗旨：“全心全意为当事人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