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钟定尧深陷敌营,太子也不会冒险出京。这份恩情,钟定尧记在心中,他郑重的说道:“我一定不辱使命,待太子凯旋之时,定尧定亲自打开城门,恭迎太子殿下!”
说完双手抱拳,就要告辞离开。却被秦瑾瑜给拦下了:“你慌什么?我还没问问你隔壁那位新嫂夫人该如何处置?”
提起阿穆勒公主,钟定尧的额角就隐隐作痛,昨天夜里他喝得微醺,刚回到房间,就看到阿穆勒公主一身清凉,眉眼含春的往自己怀里扑,吓得他一记手刀就把阿穆勒公主给劈晕了过去,晓是手劲有些大,今日大夏军攻城时,阿穆勒公主还在睡梦中。
钟定尧尴尬的咳了一声,遮掩窘态:“不过是情非得已。阿穆勒是亡国公主,和谈结束送回匈奴便是,与我何干?倒是我娘子那里,等到日后,万不可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钟定尧说完,生怕秦瑾瑜咋说出什么,狼狈地落荒而逃。
晓行夜宿,不过十天功夫,钟定尧就到了京城脚下。望着繁华的街道,钟定尧才恍然觉察自己已经离开两年了,他乔装进城,选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待入夜以后,悄悄从窗户翻下,轻车熟路的摸进了贴着封条的荣国公府。
昔日热闹喧哗的国公府如今空无一人,已经闲置了一年多的宅子,因无人打理,院中景致早已败落,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窗纸残破,被风吹着发出擦擦的声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书房里有被翻过的痕迹,甚至地砖都有松动,显然来人没有放到一丝一毫的可能,把每一块地砖都翻开来查找过。
钟定尧平静的走出书房,来到同心阁后院,他先查看一番,纵身跳下那日碧云被推落的枯井中,在四周摸索了片刻,才抠下一块松动的岩石,取出里面的东西,塞到怀中。
钟定尧最后看了一眼同心阁的暖房,记忆中苏成晚最喜欢待在那里,每日他回来,总能从开启的窗口看到她明媚的笑脸。
恍惚间,钟定尧仿佛又看到了心上人站在那里,露出甜甜的笑容:“你回来啦?”
一阵寒风吹过,钟定尧收回心神,转身离开了院子。
他并没有回客栈,反而转身去了永庆侯府。
永庆侯和江氏伉俪情深,自然同宿在主院,钟定尧在书房没找到岳父大人,只好先去苏成晚的蒹葭阁呆上片刻。
谁想在这里碰到了在月下独酌的舅兄。
钟定尧突然出现,着实让苏成泽吓了一跳,但接下来苏成泽的反应,却让钟定尧措手不及,苏成泽举起拳头就向钟定尧挥来。
钟定尧苦笑,也不敢躲闪,任苏成泽的拳头如狂风暴雨般的落在自己身上,只是护住了面皮。明日还要面圣,若是带着两个乌眼青,有辱圣目。
待苏成泽打累了,收了拳头,钟定尧才倒了杯酒,递给他:“一年不见,舅兄可好?”
苏成泽对钟定尧有万千不满,刚才那一顿胖揍也消了不少火气,更何况钟定尧态度良好,让苏成泽心中满意不少,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出的话带着酒辣味:“好什么好,我唯一的妹妹在外受苦,我如何能好?”
原来今日恰逢苏成泽的小女儿盼姐儿周岁,苏成晚远在岭南,一家人也没有兴致大办,只是邀请了薛家夫妇来侯府小聚了一下。可没想到抓周礼的时候,四岁大的儿子苏弘文居然不见了。府里的下人把整个侯府翻了个遍,才在苏成晚以前住的蒹葭阁里找到了他。
蒹葭阁一直有人打扫,恍若苏成晚没出嫁前的样子。苏弘文趴在院子里的桃树上,一只手紧紧的攀住桃枝,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个熟透了的桃子,虽然小身子在桃树上一晃一晃的,可愣是没有把手中的桃子扔掉。他迈着小短腿卖力的爬上桃树的时候,还没觉得害怕,可摘了桃子往回退的时候,桃枝突然嘎吱想了一下,这才惊觉他离地面好高,吓得小胖子一动也不敢动。
偏偏他是摆脱了奶娘和小厮,自己偷偷跑过来的,而府里的下人都聚到了花厅,观看抓周礼去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怜的小胖子愣是在萧瑟的秋风中,趴了半个时辰,才被小叔叔苏成浔给抱了下来。
苏弘珏早慧,平日里虽也贪玩但并不淘气,难得今日做了出格的事。苏成泽了解儿子,于是并没有发火,只是平静地问道:“弘哥儿今日为什么要爬桃树?”
弘哥儿端正的站着,抬起的小脸上还有爬树时的划痕,他一本正经的答道:“今日是妹妹的生辰,孩儿作为哥哥,想要送妹妹一份礼物,妹妹口中总是喊着桃桃,孩儿想着她定是想吃桃子。”
如今已经秋末,桃子早已下市。只蒹葭阁的那株桃树,江氏总觉得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到时候就能吃上鲜美的桃子。因此并不让人采摘,熟透的桃子早就落到了地里,唯有背阴处还有几个晚熟的桃子孤零零的挂着,不知道怎么就入了苏弘文的眼,今日想着借桃献妹。
苏成泽看着儿子手里捧着的桃子,不由得想到以前和苏成晚一起的日子,那时他刚去国子监读书,要半月在回家一次。当时国子监有一种不对外传授的夹心点心,他总是舍不得吃,悄悄带回来给妹妹尝尝,妹妹特别给面子,每一次都当着他的面吃光光。
后来,他偶然得知妹妹那阵子妹妹积食,是吃不得点心的,可为了他,还是装作胃口大开的样子,吃了整整一盘,听说为此,回去又吐了一回。
苏成泽想到妹妹,双眸渐渐湿润起来。待宴席结束,他一个人踱步到蒹葭阁,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黯然神伤。薛氏知道夫君定然是又想起了小姑,也体贴的并不打扰,只是让下人送了些酒菜,也省的夫君在这里干坐一夜。
没想到正借酒浇愁之时,罪魁祸首就出现在眼前,怎能按捺住不出手?
第二日,天微微亮,永庆侯早朝时多带了一名贴身护卫。
太子受伤的消息已经送回了京城,这几日皇上心力交瘁,无心朝事,众人刚刚叩拜,就听到太监尖锐的声音:“有本起奏,无事退朝!”
大家都知道圣心不悦,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也就不拿出来给圣上添加烦忧了,都无精打采的等着宣布退朝,好回府再睡个回笼觉。
“臣有本启奏。”永庆侯声如洪钟,众官员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纷纷侧目看着永庆侯,自从荣国公府败落,永庆侯一直明哲保身,除非涉及到太子,嫌少发言,不知今日是由什么要紧之事。
永庆侯参奏的是定北侯孙志勇,共计一十八条罪状,从定北侯在东北驻守时贪赃枉法到陷害钟定尧,太子遇刺再到边城失守,条条罪状罪名清晰,人证物证俱在,听得定北侯是冷汗直流,连为自己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天地良心,太子遇刺和边城失守他真的好不知情啊。
边城失守的消息还未传来,皇帝乍然听闻,恍若晴天霹雳:“什么?边城失守,那太子如何了?”
“启禀陛下,太子英明,提前洞悉了敌军的意图,将计就计,如今已经夺回边城,匈奴王战败而亡,匈奴十万兵马损伤大半,其余的全被被俘。”
皇帝陛下显然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晕了,不敢置信的确认道:“苏爱卿是说匈奴已灭?怎么朕并没有得到消息?”
“是微臣的小婿钟定尧带回来的消息,想必捷报还在路上,这两日应该会到。”永庆侯不慌不忙地答道。这两年受钟定尧拖累,永庆侯府的大门也时不时被爱国人士扔些菜叶子,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钟定尧果然还活着,那岂不是冤枉了荣国公?”
“苏侯爷不是说了嘛,钟定尧是被陷害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灭了匈奴,大夏威武啊!”
朝臣们都被这几个消息砸得晕晕乎乎的,只可怜定北侯还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等着皇上发问。
“不知定尧现在何处?”皇帝终于开口了,问的却是钟定尧的行踪,定北侯迈出的一只脚只得又退了回去。这种等待判决的时刻真是难熬啊!
二皇子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敛目,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定北侯。好不容易定北侯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目光交汇,定北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是让二皇子明哲保身,待日后再徐徐图之。
钟定尧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粉墨登场,他如今只是一介布衣,叩拜之后,就讲怀中的奏折取了出来,高举过顶:“启奏陛下,这次太子殿下的亲笔奏折,还请陛下过目。”
内侍接过奏折,呈递到皇上面前。
打开奏折,确实是太子的笔迹,书写流利,力透纸背,可见太子的伤势已经打好,皇上稍稍安心,复才看起奏折的内容。
皇上时而忧时而怒,时而面含微笑时而脸色青黑,大臣的心也随着皇上的神态时而放松时而揪紧,终于皇上合上奏折,和蔼慈祥的看着钟定尧说道:“钟爱卿受苦了。”
然后侧转头看向定北侯,把奏折扔到他的脚边,一脸厌恶的说道:“定北侯,你看看,还有什么话好说?”
定北侯扑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老臣没有让人刺杀太子,更没有叛国通敌啊!求皇上明鉴,老臣自回京以来,从没有往边城递过只言片语,求皇上明鉴啊!”
这两条确实不是定北侯所做,尤其是太子中箭,那不过是一出苦肉计,不过如今正好都按倒定北侯身上。
定北侯被革去一切职务,交由大理寺审查。钟定尧下朝后,被皇上叫到了御书房,详细问了边城的情况,又赐了御膳,才放他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