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叶层层叠叠的阻隔，最终到达了他的脸上，让他已经萎黄的脸上多了一丝生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过他笑了，从他知道自己的病情开始，他一直都很难接受这一切，尽管是在积极的治疗，但是结果却是差强人意的，他说过，他是跑不赢病魔的，他的每一分坚持到了最后，都成为了可笑的欲望，一个根本就不能实现的梦想。

人在病魔的面前是极其脆弱的，以前以为重要的一切，在此刻都可以拿出来交换健康，但是在此刻你会发觉你的欲望不可能被实现，以为那不是等值的交换，不会被承认，你以为金钱和一切能换回你的健康，但是那根本不可能。

“其实我从你被蒋仓那样逼迫开始，我就决定好要接受这样的挑战，我中间可能会有坚持不下来的时候，但是我知道你一直都会在我的身边，尽管你一直也不想承认你是爱我的，我不勉强你承认这一切只要我自己感受到了就好。”

我没有反驳他什么，尽管这样认为吧，如果说这样认为能给你带来希望和勇气，那么我就算是承认我是爱着你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我不希望用一针安乐死，将你从我的生活中割除出去。

闵晨的手握着我的手，我也没有任何的躲避，我只是在等着，等着米杰尔喊我们回去，手术开始之前的准备是繁琐的，而且手术的过程也十分漫长，我一直等到了天黑时分，我儿子都过来了，他的手术还在进行当中。

手术室外，我一个人坐在长廊上等待着，我看着那亮着光的牌子，我不知道那扇门背后的闵晨正在承受着怎样的不适和痛苦，但是我希望他能为了他自己而坚持下去，我想了很长时间，我这样照顾他三年时间，我等待的是什么，我是不是真的要和他一起生活，我才做出的这样的努力，可是我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着的。

好像从段新民离开之后，我的世界之中就再也没有了爱情的阳光，我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人走入我的心田，我甚至于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我对一切都感觉到恐慌，同时又在不断的期待着，段新民哪天能回到我的身边来，这样的欲念支撑着我，也让我分外的痛苦。

在得知闵晨的病症那个时候，我是有些痛恨他的，我恨他隐瞒我，其实他早就知道患病了，并且是这样可怕的遗传病，但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肯让我知道实情，他是怎样的自私呢。

可是现在我又原谅了他，我明白他的那种退却，在段新民离开我的每个夜晚，我总是会梦见我自己回到了我们的过去，我甚至于会梦见我们的未来，我梦见我在某个街道上看见了他的身影，我不断的追逐，但是他和我的距离总是那么遥远，不管我跑的多快，我都追不上他的身影。

很多时候我会告诉自己，没事睡觉吧，一觉醒来是崭新的一天了，一切的不幸都会消失，我总是这样的自欺欺人，我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我还是在床上一直赖着，我不想起床，我不想面对一切，我感觉到精神不振，我拒绝饮食，我甚至于想要从高楼上跳下去。

所以我分外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在他看着阳光照耀树叶的眼神里边，我看到了他对于生活的渴望，也看到了他眼眸背后的那一段黑暗，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两者交织在一处，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纠结。

他是痛苦的！

儿子是从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我都不清楚，我只要是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心底里就会有很多事情，我的心是感伤的潮汐，总是澎湃出忧伤的旋律。

“进去有多长时间了？”

他站累了，在我的身边坐下，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比了比手势，告诉他已经快要四个小时了，他叹息一声，看了眼手术室的门，他忽然低声的问我。

“妈，我怎么就那么害怕这扇门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也许他现在想问的是他父亲的事情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中的阴影还在，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被剔除了，我有些沮丧，为什么我和儿子之间的情分是这样的浅薄，我也付出了爱，但是他好像感应不到一般。

手术室的门白森森的，是会让人很害怕，更加害怕的是，当手术室的门打开之后，医生告诉我们，病人已经死亡，是的我们最害怕的是这样的结果。

他见我没回答他，也就靠在我的怀中，他鲜少这样依恋我，我抱过他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给他的疼爱完全不够。

“妈妈知道你要问什么，爸爸的事情你纠结了很多年，外界都是那样说的，所以你也那样认为，而且你当初也看见我和段新民在一起了，只是孩子那发生在我和你爸爸离婚之后，我们没有了婚姻关系的前提下，我找了别人，这样也不算是一种罪过，其实唯一我不好的地方，就是我做错了一件事，我没有在离婚的当时就将你带在我自己身边。”

儿子默然了，可能他在接受和消化我给出的答案吧，我知道他可能还是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语，但是不管怎样，在他问我的时候，我做出了回答，并且每一次的答案没有出入都是一样的，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的。

他似乎想在手术室的外边，和我将心事都说完。

“其实妈妈，我也不是恨你什么，我现在只是有点担心你，你似乎也不爱着闵晨，你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么多事情？”

就连儿子都看出来的事情，我想闵晨他自己不会不知道，他只是强硬的装着自己不知道，其实他是在自欺欺人。

儿子摸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已经长到成人了，因为他现在的手掌比我的大了不少，孩子的底子很好，就像是他的父亲一样，我想了很多次，他可能要成为像是他父亲那样身板的男人，我当年结婚的时候，就感觉我前夫的身材很好。

儿子一再的健身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后来他在美国当兵了，甚至于还做过一段时间的雇佣军，我不知道他都去做了些什么事情，他回来只是告诉我，他想要离得的父亲更近一些，他说他要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因为父亲也曾经是一名军人。

前夫是朴实的一个人，他的确是很适合部队的，可是他不适合家庭，他太木了，很多事情我不想说出来，因为那其中的感受根本没人能懂得。

“我只是感觉做人不能那么没良心，他曾经也帮助我们很多事情，你的病是他治好的，你现在这样的阳光活泼，是他的功劳，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为我弥补了教育上的缺憾，你明白我说的吗？”

儿子眼眸闪动了一下，我看到了他的那一点闪躲，我终于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害怕我儿子误解我了，我们的感情是禁不起一点怀疑的。

“妈妈要是为了我的话，我可以自己去报恩的，要不了你这样为难自己。”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的，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已经长成了男人的样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儿子是好样的，可是他现在不适合照顾一个需要时刻看护的病人，这一切我来完成就好了。

“有担当是好事，但是你现在是上学的年纪，就该好好的充实自己的学业，我知道你很优秀，我一直都为你感到骄傲。”

他明显是不相信我的，看的出来他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按住他的手，想要和他解释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闵晨从里边被推了出来，米杰尔医生，疲惫不堪了的对着我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意思让我到那边去说，我跟了过去，让儿子跟着去病房看护一下闵晨。

米杰尔医生一下就瘫倒在了沙发上，他稍微喘口气之后，就对我说明了手术完成的情况达到的效果，简单的其实也就两点吧，手术是成功的，但是因为是遗传性的，治疗起来会更加的麻烦，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需要三个疗程的治疗，而这需要耗费一年多的时间，我当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比我预想的好很多了，我心里是很感激的，我原本以为他要说三年或者是五年的，我问他大概是能恢复到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他给我看了一张图样，告诉我最好的效果是这样的，我看见图片中的男子很健美有些疑惑，问他是不是拿错了，他冲着我笑。

米杰尔摇头，表示他根本就没拿错照片，而且这照片是他一个治愈的患者发来的，我心底里无限的欣慰，终于找到希望了。

就在我欢欣鼓舞的时候，他又在我的头上浇冷水。

“苏，你要做好准备，不要看只有三个疗程啊，类似酷刑，我害怕他坚持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