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桓谦渐渐放松了警惕的心思,苟林的两个部下似乎特别熟悉道路,他们屡次躲过了敌人的搜查,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前。
“前面的营地难道就是苟将军的驻扎地吗?”桓谦有些不信地问道,走了半日的路程,他说什么也不相信到了江津,更不觉得已经到了苟林军队的所在地。
“嘿嘿,到没到,你过去看看不就是了。”三哥奸笑道。
“不对,前面是江陵的人!”桓谦定睛望去,一面刻有“檀”字的大纛迎风招展,他本能地旋转身子,就要往回走。
“嗖----”一支利箭凭空而现,扎在了桓谦脚面附近的地面上,箭尾颤巍巍的,看在桓谦的眼中犹如催命符。桓谦瞬间手脚冰凉,额头上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兀那汉子,你是何人,敢擅闯我军营地。”一名弓箭手,应声前来。
桓谦颤巍巍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对面的三哥却是拉着二愣子,躬身说道:“降卒张三与李二愣押解贼首桓谦特来投诚,望军哥引荐将军一见。”
“呸,你这----贼子,好生无耻!居然赚我来此,你就不怕苟林饶不过你的家人吗?”桓谦缓过劲来,声色俱厉。
“嘿嘿,明白告诉你,这片地界,官军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封锁住了,不要说是你,就是我们辗转多时,也是逃不出去。本来打算逃不出去,就投诚算了,没想到你这厮一头撞在了我们手里,刚好作为觐见之资,哈哈哈。”李三大笑道。
“你----你----”桓谦气得脸色数变,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现在自己成了“鱼肉”,说什么也都迟了。
在得知两名降卒带着贼首桓谦来到自己营地的时候,檀道济可是乐坏了,自己下了大力气,一直没有发现桓谦的踪影,这下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天助我也啊!
檀道济带着桓谦,一路欢欢喜喜地准备与刘道规的大军汇合。而刘道规方面则在紧张有序地接受桓谦军大营中的辎重粮秣。
桓谦的中军大营中,除了收获大量的金银玉器外,还意外地收获了一口大箱子。当军士抬着大箱子来到刘道规的大帐中,这时候,刘道规正在与一干文臣武将商议接下来征讨东面苟林的事宜。
“刺史大人,我们在桓谦的营帐中发现一口箱子,没敢擅自打开,还请大人示下。”军士将箱子抬进了桓谦的营中,摆在了荆州一干众文武的面前。
“呵呵,是什么箱子啊,我倒要看看。”檀道济用随身的匕首撬开了锁子,里面赫然是一大推的书信。他随意地抽取了一封看了看,就又合起了箱子。
檀道济抬起头,望了众文武一眼,他发现大部分人看自己的表情甚为复杂,有的紧张,有的忧虑,更有甚者则是羞愧难当。刘道规知道这是因为箱中信笺的缘故,这里的信笺都是荆州大小官员秘密写给桓谦的,具体的意思就是愿意作为内应或者透露江陵的情况。写信笺的人,其中就囊括了不少在场的官员。
“哈哈哈......”刘道规环视一周,哈哈大笑,“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宝贝疙瘩呢,原来都是桓谦那老厮写给当地有夫之妇的情信,真是好不要脸。来人啦,将这箱物事,抬到帐外,一把火给我烧掉,我不想再看见它了。”
刘道规一语双关,用桓谦勾当有夫之妇的事暗讽在场私下叛变的人不能从一而终,而要当贰臣。可是毕竟桓谦现在败了,叛变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场的诸人在之前的战役中都出过不少力气,再去追究他们的责任,则会导致离心离德。而且东面的苟林还在虎视眈眈,实在不宜内部大动干戈,为了挽回这一批人,刘道规选择了做一回曹操的“假仁假义”来换得部属们“真心实意”的效忠,何乐而不为呢!
“报----”一名传令兵来报,“禀刺史大人,檀将军来报,他已经抓住了桓谦,并向这边赶来。檀将军还说,桓谦一直叫嚣着,他有重大军情禀报,这其中涉及到不少江陵城中的官员。只要刺史大人开恩,饶他一命,他就可以将所有外通官员的名册一一奉上。”
随着传令兵的话,跟在刘道规身边的众文武的心又凉到了冰点,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这该死的桓谦真不是东西----临死了,还要找几个垫背的!
“嗨,这要死的鸟儿,有什么好叽喳的。听我的将令----让檀道济直接将桓谦拉出去砍了,以谢我战死的江陵儿郎!”
“诺!”
传令兵下去了,跟着刘道规身后的大部分文武彻底松了口气,他们后脊背汗透重衫,已经湿透,今日可真是接连体会了什么叫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
众文武的心七上八下的,刘道规今日的心情倒是不错,古有曹操假仁假义,今有刘道规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是他斩了桓谦,可以说他比曹操更加“仁慈”,要施恩就要施到底,他这一烧一斩,恐怕想不得人死力都难了吧。
刘道规带着部曲胜利会师了,鲁宗之和陶侃出城十里相迎。
“恭贺刘大人得胜回城。”鲁宗之拱手笑道。
“下官恭贺刘大人凯旋回城。”陶侃意气风发,也是拱手行礼。
刘道规人还在远处,鲁宗之和陶侃就已经发出道贺声,这让他心情甚好。
“哈哈,这还多亏了两位啊,如果不是你们守住城池,让我安心,我们在前方作战的将士也不可能一举攻破贼营。来人啊,将桓谦的人头悬挂在东城门门头上。我看那苟林还敢不敢打我江陵的注意。”刘道规下马,算作回礼。
“哈哈,刘大人,别说悬挂贼首示威了,那个苟林本来就是个鳖孙。这不,自打你出城以后,这个苟林倒是派了几波斥候前来逡巡刺探情报,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们守城兵力不多,但是还是迟迟不肯行动。现如今大人你凯旋归来,他更是自动退避三舍,在远处驻扎观望了。真是个看门狗啊,也只配给那个卢循贼首看门而已,没有主人的命令,他是吠都不敢吠的。”鲁宗之哈哈大笑道。
“嗯,既然是疥癣小疾,总要把它剔除了才好安心。苟林这块疥癣,我们还得好好商议怎样剔除了才是。走,进城再说。”刘道规眼神更加坚定,一摆手,翻身上马,当先朝城中跃去。
“驾----”
“驾----”
三人并辔而行,进的城来,百姓自是夹道欢迎,人心也更加安定。刺史府来,萧正峰已经安排了几桌酒席等着众将。
酒足饭饱,刘道规将荆州府的众文武以及鲁宗之还有萧正峰一块请到了大堂中,商讨征讨苟林的军事细节。
刘道规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现在桓贼已灭,就仅剩下了东面的苟林了,不知道诸位对于击败苟林可有什么想法?”
荆州一干文武,大部分人今天的心情可谓是高潮迭起,心弦忽紧忽松,心中早已经疲累不堪,现在酒足饭饱,自是想回家休息,现在让他们想对付苟林的政策,自是个个脑袋混沌,想不出个所以然。
“道规,众将今日也是累了,不如放他们回去休息,明日开堂再议,也不迟啊。”萧正峰看着众将个个疲累的神情,他好心建议道。
刘道规暗暗叹了口气,他想趁热打铁,但看样子还是有些急于求成了,“也罢,今日也是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诺。”得到刘道规的应允,众文武如蒙大赦,恍惚之间,就全消失在了帐中。
帐中现在只剩下了刘道规、鲁宗之、萧正峰和陶侃四人,萧正峰望了望帐门,略带调侃地说道:“他们今天心也是累了,也是要缓缓了。不过,道规,刚才我听道济说了一番,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堪称有大将风范啊。”
“嗨,敌我悬殊,情势危急,他们为求自保,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他们大部分人以前与桓氏多少有点关系,危急关头为求自保,与桓氏互通书信,如果想想,也可以理解。”刘道规淡淡说道。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他索性讲些漂亮话以示大方。不惩治那些人,不仅是为了施恩,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如果自己真的惩治了那些人,且不说荆州府衙无法运转了,恐怕会有更加糟糕的情况发生。因为那些人基本上都是荆州世家大族在本地的代表,惩治了他们,也就等于得罪了本地的士族团体,如此以来,整个荆地恐怕真的要反了啊!
“呸,一些软脚虾,都是些没用的废物,事情临了,只想抱着桓氏的大腿,大人就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长点记性。”陶侃愤愤地说道。
“陶大人,不知道令郎陶茂是出仕了还是在家啊?”萧正峰突兀地问起陶侃这句话,众人心中皆是起疑。
陶侃虽然心中疑问,但他仍是回道:“犬子一直在家攻读经史百家,尚未出仕?”
“哦,是这样啊。”萧正峰有些不阴不阳地说道。
“有什么话,萧大人尽管直说。”陶侃有些生气地说道,他武将心性,也敬重萧正峰的为人,可是今日这人却是不阴不阳的,让人好生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