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容,我等刚截获的那富贵公子该如何处置?”大汉秦峰愤愤而语,之前显了那么大的丑态,真是惭愧!这下可好,落入他之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查清背景,让其府中人前来赎人,不可多加伤害!”
非容此刻已是换上洁净青衫,虽是布衣加身,仍不减其诡异戾气,若无,则是俊美的容颜多了几分媚态。特别在最后一句加了重音,似是在警示秦峰切莫轻举妄动。
“秦峰,传令下去,今晚我要成亲!”有些鬼魅的声音令秦峰猜不透他的意思。
“什么?成亲?这……是和之前你带回的那位女子?虽说姿色不错,但是她的背景我们毫不知情……”秦峰支支吾吾地开口,却是不起任何作用。
“我自有打算!”非容挥袖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以毒为生,女子不过是牺牲品罢了,是谁又有何妨呢?脑海中又浮现出叶弈姑娘面覆白纱的模样,倩兮,影兮。只是抱歉,我却违背了当初的诺言。非容紧闭灼灼双眼,眉头轻皱,额上浮了密密的一层汗珠,若是再有一人相助,便不必再受着反噬之苦,呵呵呵。蠢笨的人,必然是牺牲品。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绍以眠扯起被褥拼命地往后退去,却是难动分毫,狭小的床榻根本不容退却。外衫被随意地仍在一旁,身上仅存的内衫也已凌乱难遮,玉肩轻颤,肤若凝脂,身前的两名看似简单的丫鬟突然停下了乱扯的双手。
“姑娘,莫怕,不过是与非容公子成亲罢了,有何可怕的?妹妹我这羡慕还来不及呢,只可惜没有姑娘的这份姿容,又是卑贱的身份,岂敢高攀?”
绍以眠正欲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另一名丫鬟便诡异地掩唇一笑,“只可惜,碰了我们非容公子的女人,都得死!”
什么非容,什么成亲……绍以眠瞪大了双目,耳边风连的话语似还在传响,“雨落之日,便是你红妆百里之时……”
这一切该如何是好?绍以眠松下皱起的柳眉,自行缓缓褪去衣衫,房间里,是停滞的空气。既来之,则安之。
宽衣红袍,衣袖之上,绣满了她最爱的牡丹花,恍惚之间,更似嫁与良人的模样。
“姑娘,可真美,说实话,就此玉殒,真是可惜了……”替她描眉梳妆的丫鬟缓缓开口,的确,铜镜中的女子还是自己吗?
嫁衣着身,妆容精致,柳眉清眸,嫩容美肌,惊了何人?若非世事弄人,当初,她也是这样嫁入凤鸾殿。悲伤溢满心头,此刻,苏钰又在哪,是否正与哪位妃子缠绵悱恻?
红盖头遮了视线,并无媒人说辞,只有丫鬟领着她手中的红绸走出房间。视线,只能落在红绣鞋片寸之地。心,猛地慌了起来。
嘈杂之声愈来愈响,“哟,新娘子出来怎得还戴了盖头,何不掀了盖头让兄弟们瞅瞅?”
“对啊,大哥,这可不够意思,都是粗人,何必讲究礼俗那一套!”
绍以眠呆呆地站在原地,第一次那么局促不安,双手绞着红帕,纠缠不休。
“嘶——”盖头被微醺的非容一把掀起,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样,非容也未想过这个随意掳来的女子竟如此绝代,甚至,身形隐着叶弈姑娘的影子。呵,是醉了吧!
所有人都忘了起哄,只是痴痴地望着垂头羞赧的新娘。
“好了好了,新娘自然需要新郎去疼惜,你们凑个什么劲!”僵持一阵,最终还是秦峰伸手夺过非容手中的红布盖了回去。
“非容,你也不要喝太多,既然新娘都见到了,你们,也该做自己的事儿去了,兄弟们说是吧!”
“那是自然!”
“大哥可要好好对待那么美丽的新娘呢!”……话语不绝,尽管遮了盖头,绍以眠仍是垂头不语,隐在宽袖下的双手紧握至苍白,心中的谋划渐渐开始顺从心间那样发展。
“叶弈……”好似听到了什么呢喃,以眠猛地抬头,却被那个被唤作“非容”的男子横抱了起。“你做什么?”绍以眠凭感觉凑到非容耳畔,私语。
“既已成亲,还能做什么呢?”轻轻呵气,以眠不禁脸红,“呵呵,急什么……”
她悠悠开口,伸出染上蔻丹的纤指,正欲抚上,却似被生生避了开,非容醺然,却清醒地躲开她的触碰,果真仍是放不下。
“秦大哥,那个人跑了!”突然一个手下上前轻轻通报,秦峰被搅了看戏的心情,粗眉一皱。
"谁啊!"不重的声音却引得非容和以眠同时转头,“就是今天被捉的那位公子哥,听他说,他好像叫什么叶昱,之前还威胁我们来着!”
手下低头不敢看大哥怒不可揭的模样,只是把罪过都推给了那个倒霉鬼。“什么?我和兄弟们去寻,可别打扰了非容兄弟的大好时间……”
话未完,秦峰再抬头,非容已经到了跟前,“叶昱,你说的是,叶昱……”非容猛地摇晃着那个手下,惊得他“噗通”一声便跪倒于地。
“是的,大哥,他说他叫……”
“是他,是他,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非容喃喃,眉宇之间竟充满了悲伤,计划,也许可以更为顺利了。
“你们说什么?”听到耳熟的名讳,绍以眠掀起红盖头,一脸震惊,叶昱,苏钰,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做什么?”非容转身,诡异瞥了一眼以眠,火光离得不近,他的脸上落了半分阴影,更为阴冷。“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付你!”
隐隐怒气伴着话语而出,随后却见绍以眠提起繁缛的裙裾跑下台阶,还未料到什么情况,白皙的手已经扣在了秦峰的脖颈边。秦峰正欲甩开她那无用的束缚,下一刻却被她冰冷的话语一惊,
“别动,若是断肠之毒无意进了血液之中,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温顺的新娘此刻会是威胁怒喝。
“你到底是谁?”非容向前逼近,阴阴一笑,手中的毒针即将脱手。
“容却,你,你……”桃花丹凤眼,细眉如柳蔟,以眠伸出手直直指着呆滞原地的非容,却被秦峰顺势撂倒于地。
“咳咳”,以眠强撑起酸痛的身体,抬眼,便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偏头,似是不愿看到这一切,电光火石之间,秦峰也未料到非容会紧拥着她抵住了他的狠狠一拳,“非容兄弟!没事吧!”
非容避开秦峰的手,只是紧盯着绍以眠,双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弈,抱歉,抱歉,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你……”尽管是在这么一副狼狈的情况下,尽管看到叶弈姑娘痛心的眼神便明白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倘若如此将错就错,该多好?
“弈,你曾经说的,我却违背了……”轻轻的声音仿似忏悔,非容垂头,缓缓松开双手。
“陪我去找叶昱好么?”如今,绍以眠脑海中竟满满的都是他的温柔,明明她对他只有恨。非容闭上充满悲凉的双眼。
“兄弟们,去谷中寻那位公子,安全请回!”他是谁?对你有那么重要吗?如今,你竟为了他全然弃我于不顾……手被握紧,即便毒针没入手心也不觉不语。
“非容兄弟,敢问那是何人?”秦峰不可思议般瞪视着非容,一向以诡异为道,毒杀为法的阴冷非容竟然会隐藏着幼稚的一面。“叶……”
“不,如今的我哪还配得上叶弈之名,不过乱局中的罪人罢了。”绍以眠一话打断了非容的言语,阴翳在他眸底逐渐积聚。
“叶弈,你怎得变成这样?曾经你不是……”非容不顾她眼中的担忧,直直逼近用手禁锢着她的脑袋,即便她领会并试图逃离,仍是未躲开。
“叶弈,看着我,你说过,这天下都是你担忧的,而不仅仅局限于一人。”低了自己一头的女子此刻却是眼眶微红,是火光的缘故吗?非容突然凄惨一笑,仿似明白了所有,“为何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你却从不出现?”
“你总是能够面围白纱,穿梭于兵营街巷,妙手回春。”
“你总是说,用毒之人,尚不可伤害不相干之人!”
“你总是温婉,不说一句怨……”
“够了!”绍以眠挣脱束缚,向后退离几步,“你早该明白,当初你既然离去,便已回不去,如今,又为何还来标榜?”
说出心中深藏依旧的话语,释然,却是伤然。太久之前的记忆,太久之前的纠缠,难道,是上天仍在眷恋?
“对不起,当初我……”
“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叶昱,我希望他能够安然无恙。”以眠转身,垂眸不看任何人。火光幢幢,人影攒动,落寞,在谁的心底蔓延?
“他?我自然会找回他。”突然,非容眉间起了笑意,或许是太久沉浸于诡异的事物之中,不论怎样都是阴阴的,瘆人无比,“相见,便好。”语言,毫无感情,似是敷衍,却又是融满悲伤。叶弈,世事无常,我们都该知道的!
迷雪谷,以诡异奇特的地势为名,因而非容才会带着一干兄弟驻留谷中,若无对地形熟知的人带领,外人即便寻到此地,也是有去无回。而在夜晚,则更为难以捉摸。
“叶弈,你做什么?”恍然,绍以眠已避开他的视线不知从何地隐入黑暗之中,非容迅速跟了上去,夜晚的迷雪谷,是禁地。原本喜庆的一方空地,如今,只得红烛摇曳,喜灯摇摆,而人影,早已尽离。
不远处仍是火光隐隐,苏钰却仍是重重一靠树干之上,喘息不止。枝影在月光下显得怖人,而他是一步步摸索着陌生的路途远离那个地方,竟敢在皇土之上有着“自立为王”的想法,他发誓,若是能够离开这鬼地方,他日必定将此铲为平地。
诡人的地形,不论他如何走动,始终被困在离原本之地不远的地方。“砰”,重重一捶枝干,稀稀落落的枝叶似是飘下,落至于地。
“钰……钰……”隐隐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怎么,可是幻听?苏钰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阿眠,倘若我们能够回到从前……抬眼,就着月光,火红的嫁衣若隐若现,“是谁在那?”凌厉的语锋陡然而转,杀气,一点一点在两人之间蔓延。“钰,原来真的是你!”似是有些啜泣,苏钰猛地靠近,入眼便是那熟悉的面容,红妆美颜,巧然倩兮。“阿……眠?”他努力启唇,却是发着有些颤抖的声音。
相拥。苏钰紧拥着怀中的心爱之人,似是要将她揉进身体中,“钰,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轻轻的声音,或许也是不愿打扰了这份久违的感觉。重新遇到容却,却是在这样的境地,以眠突然觉得好生害怕。
月色,幽幽笼罩,两人的面容逐渐模糊。
“你是如何到这个荒凉地方?”苏钰牵起她冰凉的手,皱了皱眉头。或是想到了什么,绍以眠猛地缩回纤手,转而语气有些冷漠。“何必要问?”
“呵呵……我以为……”只道宿命轮回,终成空——苏钰垂下紧握的手,假装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离开此地,才是要紧之事!”以眠开口,已转身几步而远。“你知道吗?迷雪谷曾是我们的避难之所。”淡然的话语,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也就是说……”钰话音未落,以眠突然脚下一顿,“来不及了。”本该墨染的林间火光竟在一瞬间照亮所有。
“叶弈姑娘,随我回去。”笑颜相待,以眠却觉得他可怕得很。非容折扇于手,轻轻而拍,抖落静谧。“你便是叶昱吧!从前只知你的大名,如今,倒是相见了。”
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姑苏钰,苏钰一把将以眠扯至身后,“带走我的女人之前,难道不用先问问我的意见吗?”凌然欲战,剑拔弩张。“呵,你又有何能耐呢?叶弈姑娘,岂是你可以相护的?”折扇肃然被随手打开,细风悠悠,夏日,却是凉意入骨。
“你……噗!”以眠冷冷看着身前的一切,压制的情绪全然被苏钰倒下的身子压垮,“在我面前,你竟然也用毒,如此,你如何让我们之间回得去?”她尽力扶起瘫倒晕厥的钰,四目圆睁,手,不自觉地摸入腰带。容却,这是你逼我的……
“弈,你不用白费力气,这个地方,我们一起相守,为何不可?”非容稍稍退后,任由秦峰上前,折扇挥扬,喧闹的林间听不见银针掉落的声响。弈,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不可以,再次相见,我便不会再允许分开。
“我太了解你。”非容缓缓拥住弈僵住的身子,将脑袋轻轻压在她的头顶,感知着湿润呼吸。
“弈,何必这样呢?你曾经不是……”低低的声音被青丝飘散,突然一愣,“弈,你的身体怎么回事?怎就如此虚弱?”
伸手解开穴道,揽住那娇弱的身躯,非容的脸色愈来愈暗。
“还不会死。”以眠别开头,不愿对上他怜惜的眼神。吻,来得悄无声息,唇齿交缠,撕心裂肺。她努力躲开,却是被他有力的大掌禁锢难以脱逃。
月光倾洒,枝影斑驳,红服嫁衣,般配,而又凄凉。
身体,逐渐回了知觉,非容松开艳烈的红唇,竟轻轻一叹,“对不起,莫要离我而去,好不好?”
“咳咳咳”,以眠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你竟然用……”不可思议的神情铺满了她羞赧的脸颊,话未问出,以眠便沉沉而眠,再难继续。
“我还你的,有何不好?”话语,似是带满笑意,抑或是悲凉的凄惨,生生戳入心间。
非容横抱起她,稍稍踉跄,微微一勾唇角,苍白的脸色笼上几分生色。红服嫁衣,青丝飘摇,如何再有此番美景?
叶弈姑娘,时间不多,陪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