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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钟珍儿的心思

2017-03-07发布 3914字

苏成晚支起窗户,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吹得毛孔都张开了,真是舒服极了。抬眸望去,一轮圆月如银盘似得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整个院子都沐浴在淡淡的蓝光中。钟珍儿立在院中,看样子是在赏月,其实心思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苏成晚轻手轻脚的从楼上下来,静静地站在钟珍儿身后,本想出声吓她一下,可没想到小妮子的腮边居然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

“怎么了,谁惹着我们珍儿了?”苏成晚轻轻搂过钟珍儿,柔声问道。

钟珍儿肖母,容姿明媚艳丽,粉腮含泪更添一份妩媚。一身粗布葛衣却掩饰不住玲珑窈窕的身段,恍惚间,那个天真童趣的小娘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钟珍儿见来人是苏成晚,就顺势倚到了她的怀里,擦了擦泪珠子,才哽咽的说道:“嫂子,那日大壮哥来,只是匆匆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是不是后悔替我挡了那一刀,埋怨我了?”

钟珍儿已经纠结了好几日了,以前在刘家庄的时候,大壮哥对她多好啊!她不过随口提起,吃过的一种酸酸甜甜的浆果,大壮哥就跑了十几里路,去山上给她摘了回来,只要大壮哥在,从来不让她做任何事情。

可那日她明明拎着一个好重的水桶,可大壮哥却仿佛没看见似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苏成晚心道:坏了!小丫头春心萌动了,虽说大壮的人品和长相都不错,可毕竟家世在哪里摆着,等将来他们回了京城,钟珍儿怎么也要许配一户王公贵族才是,若是嫁给这样一个下里巴人,将来可如何在京中立足啊?

不过钟珍儿才十四岁,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情爱,自己还是不要说破,说不定过些日子她就渐渐的淡忘了。但就是不知道她对大壮的感情深到哪一步了。

想到这里,苏成晚尽量不动声色的试探道:“可能大壮急着赶回去吧,刘家庄距城里可有大半日的路程呢,一时没顾得上也是有的。”

“可是他就不想我嘛,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钟珍儿不知不觉就吐露了少女的心声。

那日大壮走的时候就没有和钟珍儿告别,害得她失落了好久,这好不容易就有机会再见到了,可谁知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钟珍儿委屈的嘟起了嘴巴,双手闷闷的扯着石桌上摆着的那盆兰草。

记忆中大壮哥只有对张果儿不假辞色,却从来对自己都是和风细雨的,哪有这样冷漠的时候。

苏成晚没想到钟珍儿会如此直白,又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对大壮有那种情意,只能拿露柏出来说话:“好啦,你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这些!露柏前几日不是也会寨子里了,回来就被父亲叫到了书房,阿福伸手叫他抱抱都没时间,也没见阿福难过!”

“那怎么能一样!露柏像个木头一样傻呆呆的,大壮哥多有趣啊,他会用叶子吹曲子,还会用石子打水漂,还能拿框子捉麻雀,,大壮哥最厉害了!”钟珍儿微肿的双眸散发出一样的光彩,如同这黑夜中闪闪发亮的星星,若是有特效,保证能冒出一串串桃心来。

苏成晚无语的扶额,这都是农村少年的必备技能,怎么在钟珍儿眼里就变成了神技,这明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可是小姑子要下嫁给一个穷小子,等夫君回来,她可怎么交代?

大壮虽然回了刘家庄,可一颗心却留在了城里,当他第五次把秧苗倒着插入水田中时,王氏终于忍不住了:“大壮,你若是不放心,就去城里守着吧,这些活娘一个人做的过来。”

大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娘,你说什么呢,他们那里有县衙的人守着,我空有一身蛮力,哪有什么用处。”说完,强大精神,继续心不在焉的插秧。

自己只是个种田的,哪能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只这样遥遥守望者,-【偶尔能有她的消息,已经心满意足了。

王氏摇摇头,长叹口气。心想若不是大壮爹走得早,凭他秀才的身份倒是还好上门提亲,可如今他们孤儿寡母的,又一贫如洗,怎么还舔着脸去求亲,只能委屈大壮了。

苏成晚见钟珍儿日日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疼,只得禀明了沈氏,带着她出城走走。

南山郡外有一座神女娘娘庙,据说是管姻缘的,十分灵验。秋日登高,单身少年少女相携出游,神女娘娘庙香火鼎盛,倒是一宗好去处。

庙前的街市上有蛮族人摆的小摊,都是异族情调的银饰,大壮捡起一根刻着异族花纹的银簪,心想若是珍儿妹妹戴上,一定很美。

“大壮哥,这么巧?这簪子真漂亮,是送给我的吗?”钟珍儿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大壮哥,看到他手里的银簪,明显就是少女的饰品,想当然的就以为这是要送给她的。

大壮还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想到青天白日也能梦到心上人,直到银簪深深的嵌到肉中,剧烈的疼痛让他醒过神来,才恍然是真的碰上了佳人。

大壮条件反射的把手背到身后,双眼四处乱瞟,心虚的说道:“不,不是,我就是随便看看。”但不知为什么,那只银簪就是舍不得放下。

“哦。”钟珍儿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她也觉得那只银簪十分新颖别致,依旧扬起笑脸:“既然是随便看看,大壮哥就把那只银簪让给我吧,我瞧着不错。”

大壮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簪子他一眼就觉得适合钟珍儿,可如今要让她自己买去,反而和自己就没有半分关系,大壮捏着簪子,诺诺了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壮哥,簪子挑好了吗?真是的,干嘛非要给我买簪子?”张果儿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含羞带怯的嗔道。她一双素手自然的挽上了大壮的胳膊,大壮身子瞬间僵硬了一下,但终究没有挣脱。

钟珍儿的小脸变得煞白,贝齿紧咬着朱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松口道:“原来是我会错了意,不耽误大壮哥了,我先回去了。”

大壮看着钟珍儿掩面而逃的样子,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差点追上去,可还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张果儿尴尬的收回手,惊慌的说道:“大壮哥,我以为你不想见她,所以我就……”

大壮有气无力的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没事,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苏成晚本想着让钟珍儿去散心,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害她哭了鼻子。

钟珍儿的双眸就像两汪雨后的清泉,汩汩的流泪不止,边哭边抽抽噎噎的问道:“嫂嫂,你说大壮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以前有什么好东西他都是想着我,怎么会给别人买簪子?”

“好了,姑奶奶,你就别哭了,再哭马车都要被你淹掉了。你要是喜欢哪个簪子,咱们明日出来买,买几只更好看的好不好?”钟珍儿自己的汗巾已经哭湿了,不得已苏成晚拿着自己的汗巾为她拭泪。

没想到钟珍儿反而哭的更厉害了:“呜呜,就算是再好,也不是大壮哥买的。”

苏成晚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没想到钟珍儿反而开窍了。不过大壮和张果儿走到一起,苏成晚却是不信的,刚刚张果儿和大壮的动作虽然亲昵,可却很僵硬,明显是装出来的。

看来大壮也是对钟珍儿动了情意,也知道两人不相配,这才与他们渐渐隔开了距离,倒真是难为他了。

苏成晚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沈氏。

可让苏成晚吃惊的是,沈氏竟难得的开明:“大壮倒是个实诚的孩子,人也精灵,若是珍儿能有这样的人守护一生,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这出身门第也太差了些。”苏成晚也觉得大壮不错,王氏也不是贪慕富贵的人,看将来若是回京,大壮的身份不免惹人诟病。

沈氏自嘲的笑笑:“咱们现在哪有什么出身门第,退一万步说,就说将来咱们能回京,那些王公子弟就真的是良配?咱们府里落难,像你娘家这样雪中送炭的能有几人,更多的该是像沈府那样,立时撇清关系吧!人啊,往往越富贵,就越容易失去本心,我活了大半辈子,早就看透了。”

沈氏越说反而越觉得大壮靠谱:“你说珍儿从小被我娇养着长大,又不通人情世俗,将来若是嫁进深门大院,那后宅里的弯弯绕绕还不把她给活吞了?倒不如嫁给大壮,只有母子二人,家境简单,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不行,我要去和老爷说说。”

沈氏说的苏成晚都有些向往起来,家里只有个温柔善良的婆母,相公对自己温柔体贴,又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不就是过着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的舒坦日子?

想想自己嫁进国公府,幸而嫁的是心悦之人,后宅里还没有小妾真爱之类的出来辣眼睛,可还是一窝子糟心事,时不时的要考验自己的战斗力。倒不比小姑,将来能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荣国公和沈氏一商量,竟也不反对,只说是顺其自然,乐看其成。

钟珍儿从庙会回来,一直神情恍惚,不思饮食,整日呆呆的坐在房中。不过几日功夫,就迅速瘦了下来,宽大的葛布粗袍穿在她的身上竟像是搭在衣架上,空荡的厉害。

苏成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这样憔悴下去,她的小姑就要香消玉殒了:“与其在这里黯然神伤,不如去当面对质,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可是那日我明明看见张果儿挽着他?”钟珍儿万念俱灰,她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被人横刀夺爱,瞬间对爱情失去了信心。

“说不定是大壮身体未愈,张果儿搀扶了他一下?”苏成晚随口敷衍着,就把钟珍儿推出了门:“好啦,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只管跟着我就是。”

露柏今日约了大壮在富春酒家饮酒。富春酒家只是个小小的酒馆,坐落在城南一角,地处僻静,平日里鲜少有人光顾,倒是个聊天说话的好地方。

酒馆简陋,并没有雅间,相邻的两张桌子悬挂了竹帘遮挡,苏成晚和钟珍儿就坐在竹帘这边,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大壮闷头灌下一碗酒,只觉得满嘴苦涩:“兄弟,我也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喜欢钟小娘子,可她是什么身份,和她比,我都要低贱到泥里了,怎么能配得上她?”

钟珍儿正襟危坐,巴巴的听着,没想到大壮居然吐露了自己的自己的心声,霎时小脸通红,双手紧紧地拽着苏成晚,羞臊的抬不起头来。

露柏又给大壮倒了一碗酒,出言劝导:“先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你若不去诚心求取,怎么知道此事不成?”

大壮苦笑着摇摇头:“求娶?我拿什么求娶?把她娶进来和我一起过苦日子?”大壮只希望心爱的人能够幸福,能够衣食无忧,笑颜如花,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只银簪,塞到露柏手中:“这个麻烦你帮我给苏娘子,转交给她,别说是我送的,拜托了!”

银簪被擦拭的很干净,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钟珍儿突然从帘子后面冲了出来,一把夺过银簪,愤然的丢下一句:“买了不敢送,托别人是什么本事,真是胆小鬼!”

苏成晚和露柏功成身退,只留下大壮还呆呆的保持着握着银簪的姿势,独自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