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分居的日子单调且乏味,忙碌又无奈。
白天,常乐游走于文字之中,总有写不完的东西。领导们的,办公室的,都二话不说交给了他。就连科室写的东西,只要领导不满意,便直接把他叫过去修改,甚至重写。那种累得精疲力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心里的体会最深。
到了晚上,只要不加班,他便又游走于附近几家租碟的铺子之间,一张一张地租碟看。从那时起,他认识了施瓦辛格、史泰龙、布鲁斯南等外国电影明星。
常乐发现自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看书了。压力大吗,也不尽是。他已经慢慢融入了这里的环境,而这里的一切也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和改变着他。
夜生活总要比白天丰富。每到晚上,常乐和王彬他们经常打双扣。和杨喆、康海鹏联机玩红色警戒,一直玩到后半夜方休。
常乐有时候也找何鸿升拼一拼酒,一人喝上个斤二八两,谈天论地,倒也尽兴,然后各自散步回家。
多年以后,每当想起这段日子,常乐心中仍是充满怀念。他觉得,男人这一辈子,还是得有那么几个基本兄弟。
但是,日子也不能就这么过去。毕竟,常乐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更有在清河日夜思念着他的方妍。
有人说思念是一种病。可常乐觉得,思念也是一种力量。
常乐知道,对于他这种一没关系二没金钱的人来说,解决两地分居问题别无他法,只有靠自己手上这点本事。
常乐在工作上更加用心。他把朱其昌在会议、吃饭、聊天时候讲的都用心记下来,在给他写讲话稿的时候,把他讲过的相关意思表述进去。朱其昌看了很满意,连连称赞常乐是个有心人。
十月份,太行市如期承办了燕西省XXX系统基层大练兵现场经验交流会,常乐大放异彩。他为朱其昌写的典型经验汇报赢得了与会领导的一致好评,省厅裴君厅长还专门指示,把太行市XXX局的工作经验在全省加以推广。
另外一个彩头,就是常乐还代省厅裴君厅长写了一个讲话稿。这个稿子,朱其昌比他自己的汇报材料都重视,光怎么列提纲就集体讨论过两次。常乐完成初稿后,他又亲自组织修改了两次,最后才上报省厅综合处。
裴君厅长走后,秦基凡和常乐说:“省厅综合处路处长说,裴厅长对他的讲话挺满意。路处长问我是谁写的,我说是你写的,路处长夸你写得很不错呢。”
常乐听了这些,心里乐得像喇叭花开了一样。
他对自己留在市局越来越有信心了。
而徐文杰呢,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他的接待工作。这方面自然没人能比得过他,几个局领导都很满意。
自从上次汇报材料搞砸之后,徐文杰就再也没接手写过稿子。
走廊里,大家还是经常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可只有常乐知道,他的笑声里,也掺杂着些许不平和无奈。
周五上午,徐文杰和常乐说:“这周咱们别回去了。”
常乐疑惑地抬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徐文杰说:“省厅最近不是轮训处级干部吗,今天正好是宋局长培训结束回来,王局长接着过去培训。我已经请示过秦主任了,咱们以办公室名义搞个接风送行仪式,大伙儿都参加。”
常乐听了,觉得这种场面不参加不合适,于是说道:“那好,我没问题。”
中午,朱其昌一个人吃过饭,便赶往火车站,坐火车回家。
秦基凡去火车站送朱其昌,徐文杰代主持仪式。他一口喝完杯中酒,然后把杯口朝下,说道:“我先干为敬,为宋局长接风,同时为王局长送行。”
宋海民本是豪爽之人,在省厅呆的这十几天都没见过酒,早就嘴馋了。他站起来说道:“谢谢弟兄们,我也干了。”
王在春酒量不行,头一杯只喝了一半,其他人都干了。
等秦基凡进来的时候,除了王在春,其他的已经人均八两进肚。王彬喝得顶不住,已经偷偷出去吐了一次。
常乐对于这种大杯喝酒的做法很犯愁,但清江地区各大单位普遍是这种喝法,他现在小兵蛋子一个,自然也没招。市局一年办公经费当中,超过一半用于吃喝了。市局的干部们只道是吃老公家的,毫不客气,十个人吃饭至少点六素八荤,每次都要浪费不少。喝酒更是厉害,十个人喝怎么也得上七八瓶白酒,喝到东风压不住西风,开始打酒官司的时候,还得再上一两瓶。现在太行人能喝酒已经是窗户口吹喇叭——名声在外了。晋西人专门给太行人编了顺口溜:“太行醉汉一声吼,燕西也要抖三抖。”而且这股风气仍有愈演愈烈之势,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消停些。
话说这会儿,秦基凡眼见大伙喝得差不多要倒了,别提多高兴了,心想:“看来,我随便再来一个动作,就能把你们彻底撂倒。”
他端起二两的杯子,高高举着,说道:“下面我提议一杯,为了宋局长圆满学成,为了王局长一路顺风,大家干一杯。”
谁知,宋海民头脑还很清醒,他边摇头边摆手边说道:“不行不行,秦主任,你来晚了,得罚酒三杯。你想一个扫膛腿把我们全放倒,没门儿。”
秦基凡见把戏被人拆穿,没有办法,被宋海军逼着“咕咕咕”地喝了三杯。
宋海军估计是在省城这几天不敢喝酒,憋闷坏了,回到太行后,酒馋得厉害,今天实在是太兴奋了。
秦基凡、徐文杰、常乐和王彬四个人是一脸苦相,想耍奸又不能,想跑还不敢,只好舍命陪君子,硬住头皮喝了。
王在春是局领导,没人敢逼他喝,他索性在一旁看热闹,“嘿嘿,嘿嘿,”不停地笑着。
常乐彻底醉了,不知自己怎么回了宿舍。他醒来后,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六点了。
他感到口干舌燥,便使劲坐起来,想喝口水。
这时,他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吵吵,顺着窗户往外一看,只见宋海民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边走边骂:“徐文杰,常乐,王彬,你们几个小王八羔子快出来,我喝死你们。”
常乐见这阵势,吓得赶紧低下身子,趴在床上不敢动弹。
第二天早上,常乐碰到朱其昌的司机高帅。
高帅一脸坏笑问常乐:“昨天让宋局长收拾了吧,哈哈。”
常乐不好意思地问:“你咋知道的?”
高帅边笑边说:“我昨天下午洗完车回来,一进院子,看见你在东面,两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宿舍里挪,就像去执行爆破任务一样。对面是康海鹏,坐在食堂门口,拿着手机打电话,大声说他只是三句话不离黄,根本没有小情人。南面大门附近是王彬,正抱住树嗷嗷地吐着。北面呢,是徐主任,盘住腿坐在车库下面,眼睛闭住头低下,在那儿自言自语,不知道叨叨些啥。我笑得半天从车上下不来,哈哈哈。”
常乐听了不禁脸红,心想:“昨天下午还有人上班呢,我们几个真是光屁股围磨——转圈儿丢人了。人们说玩物丧志,这喝酒更是失德啊。父亲常说,喝酒耍奸非小人。看来,自己的酒风确实应该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