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漠北草原上,一身火红色骑装的阿穆勒公主骑着骏马飞驰而来,疾驰到钟定尧近前才猛地勒紧了缰绳,她的大红马只离钟定尧一步之远,高高抬起的前蹄几乎要踏到钟定尧的脸上。
本以为能吓他一跳,可钟定尧却安然的跨在马上,一人一马,纹丝未动。
阿穆勒公主觉得无趣,用染着红色指甲的玉手捶打了钟定尧一下:“你真是没劲,都不知道害怕吗?”
“公主马术精湛,不会伤到微臣的,微臣又何必要害怕呢?”钟定尧这一下却灵活的避开了阿穆勒公主的触碰,侧目远眺,完全忽视了阿穆勒公主带着爱慕的眼神。
在钟定尧的帮助下,二王子终于坐上了匈奴王的宝座,如今阿穆勒公主日日缠在钟定尧身边,恨不能立刻就与他成亲。
阿穆勒公主看着钟定尧冷淡疏离的样子心中郁结,突然抬起马鞭在钟定尧的坐骑上狠狠抽了一下。
钟定尧的坐骑吃不住痛,嘶鸣一声,驮着钟定尧向远处疾驰而去。
阿穆勒公主也用力挥动马鞭,像利箭一样飞驰而去,紧追不舍,爽朗的笑道:“阿忠古达,咱们来比试一番吧!”
两人你追我赶,不知不觉驶进了草原深处,钟定尧突然拽紧了缰绳,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比不过我,要认输了?”阿穆勒公主策马赶上,好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骑马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扬起明媚的笑脸,得意的看着钟定尧。
钟定尧一脸严肃,双眼微眯,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十几个黑点,正色道:“公主,你看那边。”
“不过是牧民,有什么好看的?”阿穆勒公主随意瞟了一眼,无所谓的答道。广阔的草原,数千部落逐水草而居,偶尔遇见,没什么好吃惊的。
钟定尧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不对,他们是流寇,快走!”说完,挥动马鞭,调转马头,沿原路疾驰。阿穆勒公主无奈的摇摇头,暗笑钟定尧小题大做,可还是策马跟上。
可惜他们来的时候是顺风,如今是逆风而行,马儿又长时间没有休息,不过一会,就被身后的流寇赶了上来。
幸而流寇没有放箭,只是怪叫着把钟定尧和阿穆勒公主围在中间,准备逗弄他们一番。
阿穆勒一手紧紧拽着缰绳,一手挥动着马鞭,强自镇定的说道:“我是匈奴王的亲妹妹,你们还是速速离去,要不然我哥哥定然会把你们剁成肉泥喂狼!”
为首的流寇不屑的呸了一声,仇恨的说道:“就是你们这对可耻的兄妹陷害了我们伟大的大王子,今天我要杀了你,为大王子报仇!”说完,挥着弯刀第一个冲向阿穆勒。
原来这些人曾经是大王子的手下,后来大王子逼宫失败,被二王子一刀斩于马下,这帮人拼死冲出重围,在茫茫草原上做了流寇,没想到今日居然碰到了仇人。
他们原是大王子最衷心的手下,如今碰到了阿穆勒和钟定尧,岂有放过他们的道理,一个个丧命狂徒,怒目圆睁,挥着刀向他们砍来。
短兵相接,对方是骁勇善战的匈奴勇士,一个个虎背熊腰,手中的弯刀如嗜血的野兽,在烈日下,散发着冰冷的寒芒。
阿穆勒公主虽也上过战场,但那时身边都有亲兵护身,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勉强挥鞭抵挡,反而被人勾住了鞭子,她慌忙之中,忘记了松手,竟被拽着脱离了马鞍。
眼看就要掉下马去,被马蹄践踏,阿穆勒公主本能的尖叫一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钟定尧挥刀砍下与他厮杀之人的头颅,一手提起阿穆勒,安置在身前。
流寇的鲜血染红了钟定尧的双手,骨碌碌一颗人头滚落下来,瞬间被马蹄踩得粉碎。其余的流寇见状,如凶狠的豺狼一般齐涌而上。
钟定尧一手护住阿穆勒,一手拿着弯刀拼命抵抗,可敌众我寡,不多时背上,肩上就中了数刀,若不是穿着护甲,早就支撑不住了,他一刀砍翻左前方的一个流寇,打算从这里突围。
好在这时阿穆勒也清醒过来,从马靴抽出匕首,抵挡一二。钟定尧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挥着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低头和阿穆勒说道:“拽紧缰绳!”
身后的流寇穷追不舍。
钟定尧回首拉开长弓,一支利剑顺风而出,正中冲在最前面的流寇的眉心,流寇一骨碌从马上滚落下来,钟定尧接着又是一箭,箭无虚发,等到背后的箭囊射空,身后的流寇还有五六人。
阿穆勒公主兴奋地大叫:“看,是我们的巡逻兵,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钟定尧看到一骑飞奔而来的骑兵,再也支撑不住,阖上了双眼。阿穆勒只觉得背上一沉,赶忙拉住缰绳,伸手扶住钟定尧,这才发现他身中两箭,已经昏迷。
钟定尧受伤严重,失血过多,足足昏迷了三天才苏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阿穆勒一脸憔悴的守护着自己,原来这三日阿穆勒公主不眠不休,就呆坐在钟定尧身旁,傻傻的看着他。
见钟定尧醒来,阿穆勒公主失神的双眸瞬间充满了神采,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没想到你会为了我舍身求死,你怎么那么傻,你们中原的男人就是腼腆,明明喜欢我,却不和我说。”
钟定尧挣扎了一会儿,可手上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强忍着不适,任由阿穆勒握着他的手。心中却腹诽道:我哪里是喜欢你!若是我一人逃了出来,想必匈奴王也不会放过我!
钟定尧将养了月余,才恢复了元气,这一日阿穆勒公主兴高采烈的冲进他的帐篷,扑到他的怀中说道:“二哥同意让我嫁给你了,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钟定尧愣了一下,费力的推开阿穆勒,侧目道:“微臣身负血海深仇,哪有心思成亲,多谢公主殿下错爱。”钟定尧是计划利用阿穆勒的感情不错,可却一点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阿穆勒只以为钟定尧是害羞了,依旧拽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放心,等我们的大军挺近大夏,一定让你手刃仇人!不过到时候,你就要娶我!”
去岁严寒,匈奴人冻死了不少牛羊,春天二王子又忙着继承匈奴王的宝座,没有心思攻打大夏,莫非如今准备开战了?
钟定尧表面上不动声色,替阿穆勒公主倒了杯茶,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不知王上打算什么时候起兵?”
阿穆勒公主受宠若惊,这可是钟定尧第一次给她倒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只觉得这是她喝过的最甘美的茶水,心里的甜蜜都要漾出来了,晕晕乎乎的说道:“二哥和几个部落首领还在商量呢,可能等秋后就会起兵,到时候我一定让二哥封你个前锋大将军,好不好?”
这么说,如果顺利,自己年前就能有办法回到中原,回到晚儿身边了?钟定尧的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好,微臣先谢谢公主。”
本来新的匈奴王对钟定尧汉人的身份还有所忌惮,可如今他拼死护住了阿穆勒,反而在匈奴王心中增添了几分信任。
匈奴起兵的消息传来,大夏朝堂震动,如今定北侯废了右臂,江将军驻守东北,高丽虎视眈眈,几位老将均已年迈,朝中竟无可用之兵。
“父皇,儿臣愿领兵亲征,不把匈奴打回大漠,誓不回还!”太子殿下一意孤行,饶是东宫属臣全都反对,还是站出来请战。
二皇子殿下摸了摸怀中请战的奏折,又不着痕迹的把迈出的右脚收了回来,心想若是太子请战,不幸战死沙场,这皇位不就是自己的了!
二皇子递给定北侯一个眼神,定北侯心中了然,上前赞同道:“臣附议,太子殿下真龙护体,定能一举大胜匈奴。”
有了定北侯的附议,二皇子属下属下众臣都纷纷站出来附议。
皇上心中恼怒,他与皇后只有这一个儿子,怎么能在此时让他出征,可在众臣面前又无法阻止,只能同意太子应战,但终是不放心,又派了年迈但经验丰富的戴国将军做副帅,点了一众骁勇善战的儿郎做亲卫,这才作罢。
秦瑾瑜自去年劳军以来,一直留在军中,听闻太子亲自出征,多日以来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下来。定北侯治军独有一套,不过半年功夫,就把军中的重要岗位都换上了自己的人,秦瑾瑜只是一个参议,于人事上无任何权利,只能暗自查访,将定北侯的嫡系排查出来。若是将来派来的主帅是太子一派,他只要将这个名单交上去,让主帅多加提防就是。
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太子,当夜秦瑾瑜就悄悄进了元帅府,把摸查的情况详细汇报了一番。当太子听闻钟定尧果然是诈降的时候,心中的巨石骤然落地,抚掌相庆道:“我就知道定尧那小子是个滑头,没想到这次居然闯入了匈奴大军的内部,不枉本宫亲自跑了这一趟!”
秦瑾瑜也是太子伴读,自幼一起长大,交情匪浅。见太子与钟定尧兄弟情深,心中感动,可还是忍不住奉劝道:“请恕微臣直言,太子前来还是太过冲动,如今二皇子和定北侯心怀不轨,太子千金之躯,怎么能草率冒险?”
太子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可富贵险中求,不置之死地如何有解脱的办法?如今沐恩侯已公然倒戈,荣国公府败落,英国公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这个太子都快成了光杆司令了,不主动出击,还能有什么办法?
太子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朝堂和后宫都快变成二弟的了,本宫如今不冒险,还能有什么办法?”
显然太子对皇上已经失了信心。
秦瑾瑜却不忍见他们父子离心,出言相劝道:“微臣僭越了,其实定尧深陷匈奴之事,皇上是知晓的,是皇上命令微臣见机行事,却务必保证定尧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