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你去把夫人叫来,再安排人去把半仙请过来。”
“是,老爷。”门口的顺子应了声,便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顺子离开,张兆麟又重新在烟袋锅子里装上烟丝,他看着门外,吧唧抽了一口,然后吐出青烟,脸上的忧伤倒是释去了几分。
随着顺子离开,堂中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志国瞧着,心里思虑了番,便看着正默默抽烟的张兆麟,微微笑了下。
“张伯伯,这次回镇子上,感觉可比以前大不相同了,街上人少了,铺子也没剩下几家了,到底是怎么了?”他看着张兆麟,脸色平静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世道变了呗。”张兆麟吐出一口青烟随口说道,“这民国的官个个的贪,不是抽大烟就是想着给自己多娶几房姨太太,全然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有的人被逼上散落了草,有的人被抓去当了壮丁,庄稼不好种了,道上也不太平,没了商队,铺子怎么开下去,连活计都是问题。哎,这些个狗日的当官的,个个仗势欺人!”他说到此处,脸色阴沉着,连眼睛也射出几分怒意。
“出了土匪,不是有军队吗?难道他们也不管?”志国有些悲愤的问着,显然张兆麟刚才的话让他心里不舒服。
“军队?劳什子军队,他们才不管百姓的死活,抓你去当兵就是送死。国民党的军队整天忙着打红军,一路从江西追着打打到了陕西,现在红军在延安扎了根,他们也没了动静。听说年前这西安城里可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把国民党的头头抓了,还是手下干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这国民党的军队里倒是也有能人,把土匪打的落花流水的也有,可是我们这儿怕是遇不到了。不过听延安过来的人说,那些红军在当地不禁打土匪除恶霸,还分给农民们田地,倒真是为民着想呢!”说到这儿,张兆麟高兴的笑了,他看着志国,脸上洋溢着向往的神色。
“有这事儿?”志国也笑了笑,看着他的样子,疑惑的问着。
“嗯,是真事儿,这些当兵的,可是和老百姓打成一片了呀。哈哈—”张兆麟说道兴处,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全然忘了刚才忧愁的模样,志国听了也跟着笑了。
两人的谈话似乎让志远耳目一新,他也为此高兴着,可是他现在心里最急切的事情却并不是这些。他来张家有些时间了,可还是未看到雨蓉的身影,即使他强压住心中的急切,却依然有些耐不住了,正当张兆麟和志国高兴时,他站起了身子,朝张兆麟恭敬的行了个礼。
“张伯伯,怎么没看见雨蓉,是今天她不在家吗?”他有些疑惑的说道,脸上涌现出几分急迫,一旁的志国看到了,偷偷笑着。
“雨蓉呀,她大概在后院花园吧。她还不知道你来了,我倒是忘了这事了,怪我没说,你现在去找她吧。”张兆麟收敛了笑容,看着志远淡淡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好嘞,谢谢张伯伯。”志远高兴的应了声,转身就朝外走去。
看到志远即将迈出门口的身影,张兆麟似乎想到了什么,“三郎!”他大喊了声,脸上涌出几分急迫。
志远听到他在喊,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张伯伯,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兆麟看着志远,从椅子上站起,“雨蓉她…”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几分犹豫,随即话锋一转,“雨蓉她最近心情不太好,陪她好好聊聊。”
“好的,我这就去见她!”虽然志远瞧出了他的神情有几分怪异,却还是欣然的答应了,他说着就迈门而出,朝后院走去。
听着志远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张兆麟才重新坐回椅子上,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闪过几丝无奈和恨意。
志国看出了他脸色的端倪,神情严肃起来,“张伯伯,志远走了,有些话你倒是可以给我说说。”他看着张兆麟,眼中闪过几许坚毅和肯定。
志远从张家的堂屋出来,脸上洋溢着几分喜悦和兴奋,他没有停留,绕过张家的堂屋,迫不及待的朝后院走去。
太阳渐渐在天边西沉,将阳光安然的洒在后院的花园里,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将远边的翠竹吹动的左右摇曳,发出细小的沙沙声,像是情侣间的窃窃私语。
志远迈着大步从张家的前院过来,却在进了后院时,脚步慢慢放缓了,他停在了远边的翠竹前,透过竹间的缝隙朝着花园旁看去,目光渐渐热烈起来,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热火,跟随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将他心中压抑长久的思念逐渐点燃。
阳光安然的洒在花园旁,披在了她身上,那长长的辫子在风中微微摆动,从她白皙的脖颈垂下。她低着头,一双秀眉下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手中的鞋垫,随着右手的针线一针一针的纳在上面,像是在精心制作着一件艺术品。她是那样的安静,又是那样的美好,仿似每一次睫毛的翻动都能够牵动着志远狂跳不止的心,她的手小巧灵活,像是一只温暖的小老鼠,让志远看着,一时竟呆了。
微风将竹叶吹的轻轻响着,志远就这般透过竹间的缝隙看着她,他想要急切的上前然后把她揽在怀里,却不忍心打破如此美好的平静。似乎她的美,让他在此刻忘记了所有,像是沉浸在这淡淡的美好和喜悦中,让他慢慢沉醉。
不知多少时日的想念,如今要想见了却有些慌忙,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志远的心像是紧张到要从心口跳出来一般,最终,他战胜了自己的犹豫,迈着稳重的步子,缓缓向坐在花园边,此时正安静绣着鞋垫的雨蓉走去。
“小妹。”他走到雨蓉身前,深情的唤了声,像是在心中诉说着无尽的爱恋,他看着她,眼光似要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