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循在精心策划的军事行动小败之后,再不敢贸然发动攻击,只是分兵袭击京口和沿江各城,但晋军防备严密,都未获得太大战果。刘裕因为晋军此时还缺少足够的战船,当然不愿以己之短,去击敌之长,也没有进攻蔡洲,只是任命庾悦为江州刺史,让他组织力量去骚扰卢循军队的后方。因此在之后一个多月内,双方都未再发生大的交战。
时间一久,人数众多又远离后方的卢循大军渐渐感到支持不住了。在建康附近的各郡县,要不是守备太强,要不就是已经坚壁清野,都弄不到多少粮食。这什么世道?要抢点儿东西也太难了!于是卢循找徐道覆商议道:“如今军队已经疲惫不堪,再留在这里,不被刘裕打垮也要被饥饿拖垮!不如先回寻阳,然后攻取荆州。我们占有了荆、江两个大州,就可以依仗天下的三分之二,与建康对抗。”徐道覆虽然心有不甘,但面对如今的客观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卢、徐两人商议一番之后,七月十日,卢循大军从蔡洲西撤,回师寻阳,只留下将军范崇民率五千兵守卫南陵,阻挡晋军的追兵。在确定卢循军已经退走后,建康城宣布解严,历时约两个月的建康保卫战终以晋军的胜利而告结束。
义熙六年七月十四日,刘裕命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中军咨议参军孟怀玉和河间内史蒯恩等四将,率军沿江西上,做为追击卢循第一波攻击部队。但鉴于此时卢循军在水军实力上较之晋军仍有很大优势,真要在长江上与卢循交战,晋军还没有取胜的把握,所以刘裕故意等卢循开拔四天之后才命这支军队出击,并不真打算让他们追上卢循。
大都督府中,刘裕高坐大堂之上,两厢坐着文臣武将,众人皆是士气高涨,信心百倍。
“大都督,现在卢贼西窜,欲图进攻我荆州,末将愿带领骑兵部属,先一步进援荆州。”刚被提为淮陵内史的索邈意气风发,拱手说道。
“也好,就着你率领一千重骑兵从陆路西进,设法增援荆州。”刘裕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索邈。他心里清楚这第一波攻击卢贼的军队只是象征性的,主要是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让天下各州郡都知道朝廷已经渡过难关,已有余力出击了!
这样做主要是维系外地州郡的人心,使它们不至于叛离,但并没有实质性的攻击能力。而卢循此次撤退后一定会进攻荆州,所以增派人手增援荆州是必需的,而索邈所率领的重骑兵,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量,都是合适的一支队伍。
索邈的主动请战得到了刘裕的肯定回复,其他的将领开始坐不住了,这痛打落水狗的事,怎么也不能少了自己,于是乎纷纷请战。刘裕面对诸将的请战是鼓励有加,却不答应。诸将正在疑惑间,刘裕却转首望着萧正峰。
萧正峰会意,拱手笑道:“大都督放心,现在将作大匠周滨正在日以继夜地赶造大型船只。以前我们在倒桓攻取江陵的时候,他就有造船的经验了,这一次我们也俘获了两艘敌人的‘八艚舰’,相信周滨在敌人船舰的基础上,定然会重新设计制造出更好的舰船。”
“嗯,道成,陆战我们丝毫不惧卢贼,只是水战,我军的装备还是及不上敌人。你去告诉周滨,参照敌人的战船可以,但是一定要造出比敌人战船更加精良的战舰才是!”刘裕肯定地说道。
“诺,定不辱使命”。萧正峰重重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与卢贼水平相当的战舰,想要彻底消灭卢贼,还是很有困难的。
“另外,张纲那边怎么样了?”刘裕接着向萧正峰问道。
“大都督放心吧,虽然不能大批量赶制,但是等到我军战船督造完毕,每艘战船上还是能够装备一两具的。”萧正峰斟酌道。
“嗯,多多益善,万钧神弩在震慑贼军方面,还是个很好的大杀器。”刘裕一脸沉肃,抚髭说道。
“大都督,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萧正峰陡然说道,这个想法在心中可是酝酿已久。
“道成,有话直说,这么多将军谋臣在这,提出来也好参详参详。”战舰、神弩的事暂时落了地,刘裕的心情自然好了起来,面对萧正峰的说话,也热络了很多。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新战舰就要赶制出来,而我军的旧战船必将多余出来,不如将这些旧战船集中起来,交由有能力的武将统领,率领水军,沿海路南下,直接袭取卢循的后方老巢番禺,不知道此计可否?”萧正峰神色凛凛,一副绝杀的模样。
萧正峰此计一出,建威将军孙处立马言道:“大都督,末将以为萧将军此计不妥。且不说船队航行在海上,路途遥远艰险,不可预测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现在大战在即,贸然分兵,也是不足取的方法啊。”
“老孙头,你老家就是舟山一带的,你咋怕水了呢!哈哈,要我说呀,萧哥此计甚妙,敌人这次北上,可以说是倾巢而动,那他们在老巢的守备必然薄弱,我们趁虚而击,无需多大的兵力也可以手到擒来。”由于不是在朝堂之上,大都督府中都是跟随刘裕拼杀多年的心腹谋臣武将,振武将军沈田子说话自是没什么顾忌。
“孙将军言之有理,田子讲得也不错,大都督你看……”萧正峰觑眼望着刘裕,自己只是提出个想法,最终还是希望刘裕来定夺。
刘裕微微笑了起来,其实道成的提议甚和自己的心思,只是到了关键时候,道成不会据理力争,真是个滑头啊。一方面他什么人也不得罪,另一方面最后由自己决断,也维系了自己的威严。世人都说道成是个懦弱冲淡的性子,恐怕也只有自己和刘穆之能看懂他了。
“道成此计甚好,本都督决定了,就由孙处将军与沈田子率领,让潘十二从京口卫以及各军中抽调三千懂水性的好手,组成荡寇水军,沿海路南下,一举荡灭卢循的南方老巢,让卢循这厮知道什么是有去无回!”刘裕最后拍板说道。
刘裕的命令下达了,众将都没了意见,萧正峰的眼角却是一跳,主意是自己提出的,京口卫是自己与臧爰情一手打造壮大的,而潘十二也是自己挖掘提拔的,而现在这所有的事,似乎跟自己毫无关系了,这让自己情何以堪!萧正峰嘴上没说什么,心头却是掠过了一层阴影。
“孙将军、田子,估计到今年十二月,卢循、徐道覆一定会被我们打败!你们的任务就是要赶在那个时候之前攻占番禺,夺取广州,捣毁他们的巢穴,让败退的卢、徐等人无路可逃,无家可归!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刘裕心情大好,自信满满地说道,他丝毫没有注意萧正峰的异样,如果在这个世上自己只能相信几人,那毫无疑问萧道成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除道成之外,道成的那些手下,得要让他们知道了,他们并不是某个人的私兵,而是整个大晋的军队。
这边晋军在东线建康转危为安的时候,在西线的江陵却正处于危急之中。当初卢循留下苟林防守寻阳,等到他在寻阳站稳脚跟后,苟林留下了一部分部曲继续驻扎在寻阳,而自己则率领余部西进,将战线推进到了江陵东面不过百里的江津,他整合原先围攻江陵城的卢军,共有一万五六千之多。
更为糟糕的是,西面的谯蜀任命战败逃亡秦国的桓谦为荆州刺史,随同谯道福出征。桓谦利用桓氏家族在荆州经营日久,门生故吏遍布的优势,一路加以安抚招集,很快汇集到他手下的桓氏旧部就有了两万多人。
手底下有了人,桓谦便寻机摆脱谯道福的控制,率自己的人独自推进到枝江,距离江陵也不到百里,并与荀林所部东西呼应,构成对江陵的两面夹击之势。
就在刘道规独力维持江陵危险局势的时候,他迎来了自己的援军----死党萧正峰。
“道成,你来了就好了,你带了多少荡寇军啊?”刘道规是在入夜时分接到萧正峰到来的消息的,这时,他本打算就寝了,听说萧正峰到来,他也顾不得形象,趿拉着靴子就从卧房中跑了出来,一见面,他就急忙问道。
萧正峰一副邋遢的装扮,他摊着手,摇了摇头。
“呵呵,没关系,即使不是精兵强将,你的京口卫兵也很不错啊,你带了多少呀?”刘道规咽了口唾沫说道。
“喂喂,我的刘大少爷,你醒醒吧,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带了很多人来支援你的嘛?”
“什么,你、你、你----没人?”刘道规犹自不信,“上一次你不带了荡寇军来的嘛,怎么这次……”
“上次是上次,这一次,卢循与徐道覆下了狠心,沿途布下了重重阻隔,朝廷的援军大都被他们困于原地,就是我过来,也是乔装改扮,化作了流民才侥幸来到这里的。”萧正峰重重地叹了口气,索性坐了下来。
“就你一人呀!”刘道规无可奈何地说道。
“话也不能那么说,还有万金刚和萧且呢,他们俩陪我一起来的。”萧正峰脱下鞋,活动了下脚踝。
“那么----就三个人?”刘道规抻出三根手指,在萧正峰的面前比划道。
“嗯,就三个!”萧正峰仰望着刘道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就三个人,有个屁用啊!”刘道规跺脚道,“我这城多你们三个不多,少你们三个不少,你们来了,不就是送死的嘛!”